饴糖的甜意渐渐漫开,男人唇齿松弛,昏睡过去。不知是因为饴糖甜蜜,还是容玖的好药,渐渐安稳下来。丁灵一直等到怀中身体发沉才将他慢慢移回枕上。
近午时容玖走来,拖住男人手腕诊一回脉,“好多了。”
“没事了吗?”
“想得美。”容玖哼一声,“有这么简单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至少要三日不作烧,才能算大安。”
丁灵便道,“那我先回去——”
“你去做什么?”容玖道,“祠堂缺人也轮不到你——钦差大安前,我二人哪里也不能去。好同你说,这位要是有个好歹,九千岁能灭我满门。你自己掂量——能不能顶住。”
“他同九千岁什么关系?”
“不知道。传闻说是九千岁亲兄弟,但九千岁哪里还有什么亲兄弟?”
丁灵目光移到昏睡的人身上——男人面容宁定,睡得很安稳。丁灵心中一动,“容玖,你这不是有法子治病吗?”
“那当然。”容玖傲然道,“我师祖可是北州大疫首功之臣——”
“你既然有法子。”丁灵一语打断,“祠堂许多重症,你就看着他们死?为何不给他们用药?”
“说得容易。”容玖冷笑,“重症至此,要用南照国黑犀牛角磨粉冲服才能退热,这东西如今已是上古神物,我容氏一门总共存了小拇指那么点,就半角,我全带来了,方才那碗药已经去了一半——你好生看顾,再来一回我也没有法子。”
丁灵不吭声。
容玖看她不高兴模样,“大小姐,若不是人家,不要说雷公镇,只怕南并州都要死一半——我的药从北州带来就是给他一个人备的,你们这些被他救命的人,难道有意见?”
“不敢有。”丁灵道,“人说妙手仁心,您这位神医只怕缺了一半。”
“多谢赞许。”容玖不以为意,“药渣应还能煎一回,我去看看,你看着醒了给他吃。”
“另寻人吧。”丁灵道,“我回祠堂。”
“做什么——”
“睡觉。”
出督军下处已是清晨,早餐铺子里白雾缭绕,许多人围着买包子。丁灵一个健康人在祠堂义务打工许久,很多人都认识她,结下交情。老板看见她便招呼,亲自拣一笼包子使荷叶包裹好,“姑娘还没吃饭吧——我老雷的包子不是吹的,吃一回想二回,姑娘尝尝。”
盛情难却,丁灵道了谢,提着包子往祠堂去。回到自己下处,刚要推门被一个人拦在身前,唬得退一步,等看清来人忍不住道,“你才好几天?不安生养着,起这么早做什么?”
是宋闻棠。他脱了病容,慢慢显出眉目秀丽,翩翩然少年郎模样。丁灵问,“寻我有事?外头冷,进来说话。”
“你昨夜去哪里,怎不回来?”
丁灵道,“我有事,怎么?”便往里走,“你吃过饭没有?有包子。”
宋闻棠跟进来。丁灵拖一条板凳在火盆边,“你坐这里。”便去生火。
“我来。”宋闻棠接过火钳,整理炭火。
丁灵乐得清闲,便打开荷叶包裹,“来吃包子。我昨日不在,今天谁煎的晨药?”
“我。”宋闻棠见她不信,“我自幼除了六艺,也跟先生学过些药理,拣药这种事,我可以。”
丁灵啃着包子,“那敢情好,祠堂又多一个人手。”
“你昨日去哪里?”
“有病人。”丁灵一语带过,“请了容玖去看,我便同容玖一起过去。”
“寻常人如何请得动容玖?”宋闻棠道,“是不是净军里的人?”
“我怎么能知道?”丁灵匆匆打断,便撵他走,“包子你带去吃,我要睡觉。”
宋闻棠拢上炉子站起来,临关门时又探头,“你只管睡你的,午药也是我来熬。”
“求之不得。”
丁灵熬一个大夜,一躺下便睡得人事不知。睁开眼已经过正午,只因为阴雨连绵,黑得厉害,倒跟夜间差不多。她洗漱毕便去祠堂,宋闻棠在里头收拾药材,外头吴老太带着人准备晚饭。
丁灵便去药房帮忙。宋闻棠出去走一回,带一壶热茶并一盘炒的瓜子儿,“你看着,我来。”丁灵无可不可,嗑着瓜子同他说闲话。
宋闻棠拣着药材问她,“容玖还没回来?”
“他?”丁灵道,“没有天只怕回不来。”
“昨天的病人是不是净军提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