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本宫是假,来看好姐妹才是真。”
裴蕴听后笑笑,撒娇似的朝着皇后卖乖,说真的是想姑姑了才进宫,皇后闻言也只是无奈的摇头,舍不得说一句重言,宠溺的抚了抚她耳边的碎发就放任人离去。
炎热的盛夏正在缓慢的褪去,转眼间就快入秋了,内廷里原本郁郁葱葱的翠绿在逐渐减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萧瑟的景象,廷中黄叶落下的速度太快,宫人们来不及清扫,却也给了二人欣赏这满目金黄的机会。
“刚回来的时候还在夏天,转眼京城都入秋了,再过不久,就该下雪了,到时候就更没得可以玩儿的了。”
裴蕴一半的心思还在洪州没有收回来,三句话都离不开一个玩儿字,夏日天虽热,可至少雨后还能游个湖泛个舟,不至于像冬日,白茫茫一片不说还没有可以消遣的事物,闷在屋子里,一呆便是整个冬日。
朝露这么些年早就习惯如此,可裴蕴在洪州野了三年,一朝回来便遇上入了秋,怎么都不习惯。
“既来之,则安之,二姐本就是京城人,不过是去了洪州三年有些不习惯罢,等日子久了,渐渐习惯了也就不会觉得无趣。”
她惯是会这样安慰自己,既然改变不了,那便暂时接受,等到有机会那日,在伺机来改变现状,她碾着落在肩头的一片黄叶,叶上清晰的脉络就像她现下的思路,她同样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但裴蕴显然也只是在嘴上说说,头顶着裴家大小姐的头衔,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京城这地界翻出个花儿来。
伤春悲秋一阵后,只能长吁短叹怨自己生不逢时,大燕不能像前朝那般鼓励女子入仕,若是如此她尚有一展身手的好机会,不至于像今日这般只能困囿于闺帷。
她有些无奈的大喊了两声,突的惊起了树梢上的一群麻雀,扑簌簌振翅声传来,乌泱泱的一大片就在二人头顶盘旋,裴蕴有些看呆了,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一脸兴奋的朝着她大喊:
“我怎么给忘了,每年朝廷都会在这个时候举行秋猎啊!”
大燕的秋猎,是朝廷每年必行的项目,其目的在于考究年轻的臣子们是否拥有一副健硕的体格。
经史子集,诗词曲赋之类不足以校验他们,而每年一次的秋猎却能激起他们藏在身体里沉睡的野兽。
肖晗对秋猎的态度倒是不痛不痒,身为皇帝的父亲可以安逸得坐在围场外面同贵妃一道有闲情的喝茶,他却要在结束了秋猎之后于营帐里挑灯批阅从宫中送去的折子,白日劳力,夜里劳心,无甚心思。
是以,当裴劭问及他今年是否会去秋猎时,埋在一堆折子里的他头也没抬的就说了“不去”二字。
裴劭倒也没多劝,闻言点了点头,又递上刑部的几份卷宗,想起裴蕴交代自己的事情,挑了个合适的时机开了口:
“阿蕴托我今日来替小妹当说客,说若是殿下不去秋猎,小妹能不能同我们一道去。”
最近朝堂事物繁忙,肖晗已经连续多日下朝之后都呆在勤政殿处理政务,皇后那处也不见他去问安,裴劭自当是以为他不会参加秋猎,是以方才的邀请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后面这句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
只见肖晗慢条斯理的抬头,顺手把笔毫置在右手的笔架山上,双手又捏起刚批完的折子左右来回的看了两眼,才有意无意的开口:
“说了半天,究竟是她想去,还是表妹想让她去。”
这话问的有些奇怪,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朝露能去,裴劭也算完成自家妹妹的托付,肖晗还在等着他的回答,他没多加思考便直接道:
“二者都有,只是小妹似乎更想去的多些。”
他面色如常的说着谎话,朝露对秋猎本是兴致缺缺,只因裴蕴想去,而拉着朝露一道陪绑,又害怕肖晗不同意,特意让他来当说客。
裴劭没把这件事放心上,一个小小的秋猎,朝露身为公主想去自是能去的,况且还有他和阿蕴在,只需要提前知会肖晗就好。
以为并不是什么大事,可到了这会听肖晗如此问起才嗅出些不对,事情似乎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既是她自己想去,那便让她自己来同孤说,孤日日都在宫中,她却让你来传话,是把孤当成了什么?”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却掺着些许的不满。
裴劭潋下多余的心思,秉承着一个合格说客的修养,除了将肖晗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述,末了也甚至还劝慰了朝露两句:
“殿下是公主的兄长,长兄如父,自然是对公主的事上心些,而殿下既如此说了,公主就劳驾去一趟东宫,殿下这会恐还在等您呢。”
他倒是忘了,这朝露公主的主,除了太子以外,内廷没有任何人敢擅自做,即便是皇上,在面对朝露的问题上,也的听肖晗的。
裴蕴也在一旁听得入了神,当听到肖晗要朝露亲自去说便能一道去的时候,想也没想也扭头劝谏道:
“不若昭昭就去一趟吧,表哥这人虽看起来很凶,却也最是讲道理,你到时压低些姿态,说上两句好话,就能同我们一道去秋猎了。”
屋外秋风簌簌,又卷起了一大片金黄的落叶,而即将来临的黑夜,也似在提醒着她留给她的考虑时间已经不多了。
而面对裴家兄妹俱都殷切的眼神,最后她只能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