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骂我们干活磨洋工,像王八一样慢。”
似乎,那个面颊有黑痣的伙计胆子大了起来。
其实,萧婉清根本就不在乎掌柜骂了什么,她就是想知道掌柜骂没骂过人。只要证实骂了,那就说明自己的二哥的确长了一个顺风耳,三百丈开外的声音他都能听到。
“李掌柜,其实王府也没丢什么东西。”
萧婉清把冷漠的目光转向眼前那五个依旧在瑟瑟发抖的伙计身上,面色变得柔和了许多。
“李掌柜,我看着这几个伙计怪可怜的,突然不想追究什么了。有人之所以偷盗,都是因为太穷,贫困潦倒造成的。他们虽然都是你们货栈的伙计,但你看他们穿戴反而比叫花子都不如。李掌柜,我看这样吧,从今个起,他们的工钱翻番,再给他们每人做两套新衣服,你看如何?”
萧婉清原本想证实完就离开货栈,但看着辛辛苦苦的货栈伙计一个个穿得破破烂烂,还要遭受掌柜刻薄的辱骂,而大腹便便的掌柜却穿得油光水滑,像橡皮熊似的,不由得怒气陡生。
“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掌柜的。”
于是,有了上面那番说词。
李才经营这家货栈已经有些年头了,见过世面,也经历过风雨,什么事情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他怎么看都觉得萧婉清不像是在寻找盗贼,倒像是印证什么东西似的,但印证什么东西他没有猜透。
“我一个小小的货物交易货栈,怎么能与王府家郡主联系在一起呢?这其中猫腻,或许只有郡主一人心里清楚吧。”
李才缓慢站起,眼角余光扫视着萧氏兄妹,像是陷入思考当中。
就在李才略微迟疑的当口,萧婉清认为李才是舍不得银子,好一个守财奴吝啬的嘴脸,黛眉微挑,俏丽的面容立马浮上一抹怒色。
“怎么,李掌柜,看样子你非要到了府衙大堂才知趣?”
萧婉清眉宇倒拧,眼中含剑,射向李才。
“给五个伙计加工资,外加两套新衣服也就十几两银子,对一年盈利几千两银子的货栈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可到了府衙大堂,无论伙计里有没有盗贼,都不是区区几两银子能平事的。可能一年的赢利都搭进去,也不一定能把事情平下来。”
“如此一来,得不偿失啊,得不偿失。”
李才心头快速地盘算着。
“郡主息怒。”善于察言观色的李才眼看着萧婉清脸上变得难看,勉强挤出一点谄媚的笑容,连连作揖道,“在下正在想,找哪一家裁缝铺给伙计做衣裳合适,怠慢了郡主,还请郡主海涵。”
见风使舵,还算你聪明,萧婉清冷冷地乜斜了他一眼,不愿意与他再计较,再说原本就是自己多事。
“李掌柜,你既然爽快地答应了,那就要兑现,我可是每天都要在这集市大街上蹓跶一圈的。”
萧婉清语气很平和,看着李掌柜那张柿饼子脸,黑眸滴溜溜地转动几圈。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她相信八面玲珑的掌柜李才听得非常清楚。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塞翁失马,安知祸福。
“二哥这次苏醒过来,身体状况竟然发生了质的变化,而且得到确凿的证实,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还捎带脚办了件好事,是该激流勇退的时候了,再纠缠下去就让人烦了。”
附近巷道有浓郁的香水味传来,萧云邈冲小妹摆了一下头,两人往这边走来。抬头看见纵深处有一家货栈正在卸货,甜腻得令人头晕目眩的香水味就是从巷道的纵深处飘荡出来的。
有一队护卫戴着青铜盔,身穿加里衬的青灰长袍,手持利剑,逡巡于狭窄的巷道之间,空荡的剑鞘悬挂于扣着沉重铜章的皮腰带上。
巷道口第一个摊床是一个锻造摊贩,展示着用金银雕饰的各种精钢刀剑,各种各样的珍禽异兽形状的皮带铜章,以及金银胸针、戒指、手镯和精雕细琢的手工饰物。
卖货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摊床一角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保镖,一语不发,表情僵硬,全身黑毛,像个大猩猩似的。
汗水浸透了他身上穿的青灰色粗布汗衫,他对每一个靠近摊床的人都皱眉怒目而视,仿佛近前的人都图谋不轨,心怀叵测。
一个肥胖的男人看中了一枚戒指,正在与年轻貌妇讨价还价,由于讲不下来价钱,男人那狭窄的额际冒出了细密汗珠,如同甜瓜表面上的晨露。
“二哥,可能你不记得了。你刚刚从德惠山庄回来时,我就喜欢钻这些铺子,你就在后面追撵我,不让我钻,担心把人家摊床给撞散了。”萧婉清一边同自己二哥穿梭于摊位之间的遮阴过道,一边指手画脚地兴奋讲解道,“我认为逼仄的空间充满了活力,我喜欢与这些人为伍,看着他们讨价还价脸红脖子粗,还有为商品起争执而斗嘴,特有意思。当然看见自己喜欢的东西,我会毫不犹豫地付出银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