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这次的邀约,到底是乐团上级的反悔,还是billy的势利。身为一名“弃子”,梁峙深刻了解对方的难处。但同时,他也有拒绝回归的权利。“billy,下个月的安排,我现在还不好说。”缄默了许久,梁峙这才缓慢开了口。谈话明显变得严肃了起来,对面billy也不太敢吱声,生怕再把气氛搞僵。可没过多久,梁峙便又话锋一转,语气轻松地答应道:“但如果能腾出来时间,我没问题。”一听这话,billy一下如释重负,连连说着好。跟对方又闲扯了几句,梁峙挂断了电话,稍显无奈地将头靠在了松软的沙发背上。怀里的笔记本电脑已经进入了待机状态。闭上眼睛,香薰的气味逐渐深入了肺腑。像是旷野大雾,白色的呼吸间看不清路途,一如身处于这虚伪空洞的物质世界。理想一文不值,艺术也一文不值。关于这一点,他早已经明白。从淋浴喷头洒下来的水是微烫的。浇在身上,将附着在皮肤表层的某些细小沙砾一并冲洗干净。打开淋浴间的玻璃隔门,周崇煜光着脚踏了出去。水珠顺着他清瘦但紧实的身体慢慢往下淌,温差让水分快速蒸干,带走了大半的热量。刚来到镜前,原本脱下来放在台面上的衣服却不见了踪影,只剩一件白色内裤,仅供他遮羞。梁峙……进来过吗。周崇煜紧皱起眉头,盯着镜中自己的裸体,发现已经回忆不起刚才洗澡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听见过声音。没法子,他只好先把身上擦干,穿上内裤后又围了条毛巾在腰上,才走出了卫生间。客厅,沙发上的男人半身赤裸,只有下身穿着一条纯棉的长裤,鼻梁上架着半框眼镜,眉眼低垂着,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怀里的电脑。“我衣服呢。”周崇煜往前走了两步,撇撇嘴问。“放洗衣机了。”伸手指了指阳台上运转的机器,梁峙目不斜视地紧盯电脑屏幕,停顿了半秒才道,“明天差不多能干。”周崇煜一哑,敢怒又不敢言,只好用两手稍显局促地揪着腰间围的那条毛巾,嘟哝着问:“那我、穿什么。”梁峙这才回过头来打量了他几眼,眼镜片反着光,眼神里分明藏着几分调笑和作弄。“天热,你不穿也行吧。”他平淡地耸了耸肩。周崇煜被这话气得牙痒痒,本想用自己犀利的眼神瞪回去,却又觉得看多了梁峙的赤膊会长针眼。打又打不过,骂又想不出词来,最后只能闷闷不乐地戳在原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趾头。看他这副模样,梁峙终于忍不住笑,这才从身边掏出一件早就准备好的t恤,扔了过去,“想穿就穿我的。”被他丢中了脑袋,周崇煜皱着眉,脸上的表情越发不快。不情不愿地将这件大了两号的t恤套在身上,他将腰间的毛巾扯掉,抬起头来申诉道:“没有裤子。”谁知梁峙竟然摆出了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大方朝他点了点头,“嗯,为了防止你半夜逃跑,不给穿。”周崇煜一下黑了脸,攥紧拳头冷静了几秒,方才克制了内心想要将梁峙的裤子扒下来穿的冲动。“混蛋……”实在没忍住,周崇煜咬着后槽牙,发着气音小声哼哼了一句。梁峙的耳朵倒是很灵,修长的眉毛一挑,直白的目光便递了过来——“你偷偷骂我什么?”“没有。”周崇煜撇开脸否认,将衣服下摆又往下拉了拉,慢吞吞地走到沙发最边上坐下,“你家、还有零食吗,我饿了。”梁峙拖着下巴看他,终是无奈妥协,答了声“有”,便放下电脑去橱柜里帮他找吃的。果冻、薯片、奶糖,都是周崇煜还住在这里时去超市买的,梁峙一直也没处理掉,还帮他留着。“先别忙着吃。”把一大袋子花花绿绿的零食扔到沙发上,梁峙又走到电视柜前面拿了药箱出来,放在了周崇煜面前。“伤口,自己处理一下,别发炎了。”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用细长的手指尖点了点周崇煜膝盖上的擦伤,弄得后者又痒又疼。没有别的选择,周崇煜知道规矩——如果自己不好好涂药,换来的只能是梁峙的亲自上手,结果都是一样。默默从药箱里拿了碘酒和冰敷贴出来,周崇煜将双腿翘到沙发上,开始认真地处理起骑车摔到的地方,涂完涂着,又顺便将手上和身上打架受的伤也一并处理了一遍。等他差不多弄完,梁峙已经上楼去卧室里拿了张毯子下来。“你原来住的屋子,被我用来放设备了,没地方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