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颠三倒四毫无逻辑的,不如仔细想想,又有什么想求孤的。”
谢明翊松了手,掐住她的细腰,将她稍稍一提,又轻轻放在脚尖半步之远。
他挽了挽袖子,将微湿的袖摆卷起来,慢条斯理地说:“孤最是信守承诺,你以舆图为筹码,孤护了你这些时日,料想也够了。”
“细作之事,倒不必等到大选之时,外地来的秀女皆会被安置在畅春园小住,左右不过五日,你便可以结束任务。”
“你也不必担心你父亲,孤已经查清,他没什么大过错。”
“所以,五日后,孤会送你和你父亲出城。”
他慢悠悠说:“孤不喜翻旧账,你不必再纠结往事。”
卫姝瑶咬着唇,垂眸望着脚尖,半晌没吭声。
谢明翊迈开脚步,往外走。
这时,身后传来委屈巴巴的一句话:“你真的还在生气呀?”
谢明翊脚步微顿。
卫姝瑶低着头,盯着她方才带进来的灯笼,里面的烛光已经灭了。
“当年沈将军出事,我确实求了父亲和兄长好多次……兄长说,他去求过圣上的,他不会骗我。”
“你被送离京城,我起初并不知晓……后来你要走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那天赶车出城,本来就是想去送你的。”
“刚才,我是在楼下看到一个人,和兄长甚为相似,一时情急才追上去,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憋出六个字:“别生气,好不好?”
又过了良久,谢明翊才回了“没有”两个字。
卫姝瑶咬着唇,眼角的泪珠在黑夜里如一点璀璨的水晶。
她又憋出三个字,“你骗人。”
谢明翊没再搭理她,他看见远处等候着的马车和梁锦宝枝,见他二人已经赶过来,脚步便迈出了门坎。
可临出门时,却停了一瞬,他搭在木门上的手指轻轻叩了两下,袖中的另一手微微蜷缩着。
身后忽地传来卫姝瑶闷闷的声音——
“成,便按你说的罢。”
他手指倏地按在门板上,蹭了一手灰。
“五日后,我带着父亲离开,多谢你这段时日的照顾。”
卫姝瑶背对着谢明翊,脚尖轻轻踢着地上的灰。
“先前我说知道徐家的罪证,也不是诓骗你。我现下就告知于殿下,以谢殿下护我多日之恩。”
谢明翊微微侧眸,只瞥见她阴影里模糊的轮廓。
“昔年长公主之死,并非意外,或是有人刻意为之……徐家脱不了干系。这是父亲醉酒时说的,他从不议论长公主,唯独那次……事后父亲多次试探,我装傻充楞敷衍了过去,见他如释重负,我便知晓这恐怕是确有其事。”
卫姝瑶鼓起勇气,一口气快速说完。
“你若想彻底除去徐家,或可以依此深究。”
她清澈的眸子在黑夜里亮晶晶的,唯那点眼角的水痕落在他眼里异常清晰。
谢明翊凝视着她,一语不发。
然后,看着她挺直了脊背,大步朝着门口走来。
走近他,又果断错身而过,不再迟疑。
谢明翊垂下眼,视线追随着她起伏的裙摆。
一步一步,踩在雨后潮湿的青石板路上。
也踩在他心底,离他渐行渐远。
谢明翊喉结微滚了一下,极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