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甩开李大柱的手,没注意到李大柱呆滞的神情。
李杨的手不自觉地发着抖,站在急救室门前,眼神有些空洞。
他不自觉地蹲下,双手抱着头。
他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变成这样?
明明一年前他还很幸福,老实勤奋的爸爸,温柔爱笑的妈妈,不大不小能遮风避雨的家。
李杨抓着自己的头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身子发着抖,李荃蹲在他身边,一手放在他肩膀上,低声道:“你妈会没事的。”
李杨抬起眼看向他,他的眼睛充斥着血丝。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个话?我妈不是被你气进医院的吗?”
李杨双手死死揪住他的领子,“都是你,都是你,要是你不去赌,不沾上赌瘾,我妈怎么会变成这样?都是你,都是你!”
李荃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神色十分痛苦。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这样。”
他明明也不想,他只是想赢一些钱,赢一些钱给孩子上学,给孩子他妈买点好看的衣裳。
他不明白,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越变越糟。
他的儿子,他的妻子。
他的儿子没了腺体,成了一个废人,他的妻子躺在病床上,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怎么会变成这样。
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抱头痛哭,实在不明白,他的家怎么就散了。
他才二十岁
杨风琴的病情稳定下来了,对应的是她的治疗阶段进入下一个阶段,医药费比李杨想的还要多,远超他的承受范围。
“李先生,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你的情况我也多少了解一些,但是医院也不是做慈善的地方,你母亲的药不是一般的药,是要走流程的,没有钱,我们也很难办。”
李杨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拿着医生给他开的单子,上面费用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金额。
他看着病床躺着还在昏迷的中年女人,袖子的手把医药单攥得越发紧。
他妈这辈子还没有享过福,仅有的前半生都在为了儿子和丈夫操心,蜗居在那个小房子里,没有见过宽敞明亮的大房子,连平时吃一顿火锅都小心翼翼地算着钱。
这个女子精心计算了一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她的儿子能幸福。
李杨站在门口,愧疚与无力萦绕着他。
李荃从侧边走来,双手无意识地紧握着摩挲,身上透露着局促感。
“杨、杨杨,钱的事你不要担心,我、我去卖腺体、卖肾……”
“李大柱!”
李杨身子泛着抖,“我的话你他妈听不懂是不是?我他妈让你别再跟那些人接触,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李杨眼睛泛着红,“你他妈能不能别添堵了?我他妈才二十岁!二十岁……”
他才二十岁,还是上大学的年纪,他本该在学校里,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安安稳稳的坐着上大学。
他考上大学了,虽然是专科,但那也是大学。
他该和学校里那些无忧无虑的大学生一样,没心没肺地上课打游戏,而不在这儿为了钱发愁。
李杨眼里发红,努力憋着眼泪,他别开眼,看着病房里他妈苍白的脸,声音有些哽咽:“我不管你他妈想干什么,想做什么,但是你他妈别和那些人再接触了,他们不像你看起来那么简单,钱我会挣,不会让我妈用你肮脏的卖器官的钱,她嫌来得不干净,别让你的钱脏了她。”
李荃苍白干裂的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老实了大半辈子,没想到唯一一次的不老实毁了他整个家。
李杨没等他妈醒来就离开了医院,在医院门口收到了李大义的短信。
“杨杨,工地这边你就别来了,这工作累,你年纪还小,又识字,去别处看看轻松一点的工作,叔叔先祝你找到一份好工作,到时候也让我这张老脸沾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