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时,就已经是快十点,岑子妤干坐了一会之后,便有了困意。她强打起精神,用心照顾,药水打完之后,岑子妤唤来护士拨了针头,继续保持这个姿势坐了两个小时,终于困了,整个人伏在他的身上,睡着了。
晨光微曦,邵和光的生物钟准点响起。
熟睡一晚之后,他精神好了许多,刚想坐起,忽然感觉到身体上有重量,目光向下,这才发现岑子妤正趴在他的怀里。乌黑的长发将她的小脸遮去大半,从邵和光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淡无血色的唇,和尖得让人心酸的下巴。
她的手,正抓着他的手,这个姿势,邵和光看得很满意。执子之手,与之偕老,说的不就是他们现在的模样。只可惜,这样的温情,发生在看不到未来的今天。
邵和光不想惊动岑子妤,他轻轻地反过手来,握住她的手。他贪婪地看着她的睡容,想到他们走过的风风雨雨,不知不觉中,他放手了。
有时候,人一定要经过许多苦难才知道放手,很无奈也很痛苦,却是给对方最大的救赎。
邵和光痛苦的闭上眼睛,他不愿意自己有这样的觉悟。他宁愿他还如以前那般耍着土匪性子,不管不顾地抢到手,藏到家里,才不管别人的想法,只要给他认为的好就行了。
可现在,他自为已经成熟的心性里,多了分忍让,他最厌恶的宽容也不知何时变成了藤蔓,将他丝丝缠绕。罢了,他想要的是岑子妤的心,如果她心中懊悔,他又如何能坦然爱着。
邵和光悄悄地移动身体,将自己的身体从她手中挪出来,然后再抱起她将她放在病床上。窗帘拉严实,把阳光全都挡在外面,邵和光蹑手蹑脚地进了卫生间,洗漱完,便在客厅里工作。
罗宋来送早餐,他简单地吃了几口,一如平常开始安排工作。罗宋没看出异样,还是跟以前一样,带着人轮流开会。
“声音小点。”邵和光不耐烦地说。
他想出院去公司,岑子妤和医生肯定不会答应,要在这里开会又会吵着岑子妤休息,他便捏着嗓子说话,其它人也跟着压低了音量,一群人在客厅里,个个说话细如蚊音,场景挺滑稽的。
岑子妤醒来时,他们已经结束了。
罗宋正在问邵和光中午想吃什么,他点的全都是岑子妤爱吃的,他倒是挺安然的,压根没把医院当成医院,当他说要吃火锅时,罗宋呆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幸亏岑子妤听见了,哭笑不得地说了他两句,邵和光才作罢。
一周后,邵和光出院。岑子妤当真如他所愿,整日跟着他,进进出出,不分你我。他们有时候住在邵家,偶尔也会回到岑家,唯独不去明阳山的家。邵和光加班,岑子妤便睡在与他办公室相连的小卧室里,众人都羡慕他们结婚半年,还如胶似膝不离不弃,却不知这是最后的晚餐。
邵和韵也乖巧许多,整日待在家里陪单芷安,离别前,邵和韵哭了一夜,大家都没有提宋景文一个字,直到邵和韵上飞机前,岑子妤才说:“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邵和韵点头。“二嫂,祝你跟二哥百年好合。”
岑子妤怔住,邵和光笑嘻嘻地拍了邵和韵的头一下,说:“你先管好你自己!下次回来一定要带个男朋友,否则我跟妈妈都不会放过你!”
邵和韵点头,上了飞机。邵和光带着岑子妤回家时,单芷安还坐在家里抹眼泪。
“去安慰一下妈妈吧。”邵伟良是男人,不懂安慰,邵和光这点遗传了他,看着心酸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把岑子妤推到单芷安的面前,要她安抚她。
“妈,和韵只是去美国读一年的书。她这次没拿到证书,总在学校里待着也没意思,不如出去再学点拿,多混些资历,回国再拿证就方便了。”岑子妤说。
单芷安收住眼泪,坐在那里发了好一阵子的呆,才说:“我没你婶婶命好。你婶婶生了四个,老大的性子虽然冷了点,但你看他把你们岑家打理得多好,为父母分忧。可是我们家和宜,宁愿去非洲也不肯回来!”
大家见单芷安提起邵和宜,都沉默了。
邵和宜之所以去非洲,无非是当时岑天华和邵伟良坚持在他娶岑子妤的原因。那时候,邵和光还跟家里翻了脸,这才为邵和宜赢得了时间,让他跑去非洲找青英鸾。
说到底,邵和宜的出走,全是邵家和岑家导致的。单芷安突然提起他,岑子妤坐不住了,邵伟良和邵和光也觉
得怪怪的。
“你家二哥性子最好,早早娶妻生子。你四哥虽然没有结婚,可是你看都两个孩子了。你家婶婶怎么这么好命,唉!”单芷安犹然不知他们的尴尬,继续念叨。她羡慕文静早早就做了奶奶,儿孙满堂。
岑子牧的性子最是温和,尽管他们远在美国,还是懂得孝道,会带着老婆孩子回来尽孝。岑子千名声不好,但人家得了一儿一女,这样的福气,单芷安羡慕得紧。
邵伟良见单芷安越说越远,恼了,“别啰嗦!和光不是跟小五结婚了吗?你哪里差了!”邵伟良有些恼羞成怒,不管怎么说,邵和光也是他儿子,不也一样结婚了,并没有比岑家的孩子差到哪里去。
特别是岑子妤还场,她既是岑家的女儿,更是邵家的儿媳,单芷安如此唠叨,也不怕岑子妤听着不舒服。
岑子妤笑了,“妈,你羡慕我婶婶,我婶婶还羡慕你呢。我四哥成天惹祸,叔叔可是没少拿鞭子抽他呢。二哥性格虽好,但成天躲在美国,婶婶提到他就叹气。至于大哥,他就是因为性子太冷,一个月跟我婶婶也说不到十句话,婶婶提到他可是咬牙切齿呢。”岑子妤的话说得倒也真切,单芷安听见后,心情平复了许多。
可是,邵和韵的离开,仍然令她沮丧。
“本来以为,和韵最乖,谁知道这孩子……唉,是我教导无方,才让我的孩子,个个都……”说着说着,单芷安又要掉眼泪。
邵伟良气得把身边的手杖扔到了地上,咣当一声,吓得岑子妤和单芷安差点跳起来。
自从上次邵伟良中风之后,他的身边都会放着一根手杖。他现在身体好了许多,可还是会习惯性的带着。刚才听到单芷安提到邵和韵,大家都不可避免地想到宋景文,邵伟良这才气得摔手杖。
岑子妤急忙捡起手杖,送到邵伟良手边。“爸,别生气。”
邵和光走到岑子妤身边,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他护妻,就怕她受半点委屈,提到宋景文,便会牵连到岑子妤,只要有人会伤害她,他就会挺身而出。
邵伟良叹气,走到单芷安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别尽说丧气话!你看看他们小两口,不是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