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妤缓缓地起身,她一动,宋景文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他甚至开始说胡话,情绪激动,他突然伸手扯住岑子妤的胳膊,用力一拽,岑子妤没有防备,整个人重重地扑倒在他身上。
于是,她听到他含糊不清的呢喃。
“不要……不……不要走……我不能放你走……”他狠狠箍住她的腰,似乎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岑子妤奋力挣扎,却完全不敌他的蛮力,她拍打着他的胸口,他闷哼,岑子妤一惊,想起他身上的伤,久久的怔忡之后,她掩面大哭:“宋景文,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不要哭……不要哭……”他脸上冷汗涔涔,眉头痛苦地紧锁着。
岑子妤心灰意冷的看着他,眼泪止不住的簌簌而落,他或许还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他曾有刻骨铭心的恋人,坎坷的身世,而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他大可凭本事得到自己想要的,而她岑子妤,只是他生命中的匆匆过客,爱与恨,都是作茧自缚,岑子妤自认为修为不够,做不到淡然处之,最好的法子,就让她继续恨着。
岑子妤用力掰开他的胳膊,狼狈的爬起身,捡起地上的包包和手机打算离开,因寒冷而蜷缩成一
团的男人大声叫她的名字。
“小五!小五!不要走……不要走……”
倘若身体和心是可以分离的,那么,冷漠走开的只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冷漠身躯,而心却被狠狠地羁绊。
岑子妤一口气跑出小区,孤零零的站在萧条的树干旁边,路上连一个行人和计程车都没有,手机坏了,没办法看时间,岑子妤抱着肩膀浑身发抖,她已经分不清是害怕多一些,还是畏惧这蚀骨的寒冷,心空得像没有关窗的屋子,一阵风来,整个人如坠冰窖,生不如死。
岑子妤咬着牙,眼中迸射出淋漓尽致的恨意,是宋景文,都是这个男人,一步一步毁掉她的生活,可是,他快要死了啊,他那天明明有很多机会离开酒店,然而他却一直在想办法让艾达带走自己,所以才会落在周仕崇的手里,被折磨成现在的模样。
爱与恨,只有一线之隔。
尽管理智警醒着岑子妤离开这个危险的男人,他的身世,他的经历,他的一切她都不能接受,可是,脑子里想到的都是他的好,他温和的笑容,他宠溺的眼神,如果后退是一场灾难,此刻,她愿意飞蛾扑火。
岑子妤飞快的跑回宋景文身边,他躺在那里,依旧蜷缩着身体,嘴唇冻得发白,连呼吸都变得淡不可闻,岑子妤跪在地上,抱起他的头揽进怀中,尽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不停的叫他的名字:“宋景文,宋景文……”
他毫无知觉,就在岑子妤害怕他死掉,崩溃地大哭时,他皱了下眉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小五……小五……”
尽管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她却听到了,在他叫自己名字的瞬间,岑子妤沉溺在悲伤中无法自拔,仿佛要将这一段时间压抑在心里的所有委屈,全都痛痛快快地都哭出来。
就在岑子妤哭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艾达慌慌张张的赶过来,眼见这仗势,还以为是自己来晚了,她也扑上去哭,岑子妤好不容忍住眼泪,颤抖得没法说出一句话来。
这时,艾达听见老板虚弱的哼了一声,她愕然地收住眼泪,问:“没死?”
岑子妤脸色大变:“他死了吗?”
艾达摸了摸他喉咙的脉搏,不禁松了口气,说:“把他弄到车上,医生在家里等着。”
岑子妤使尽力气,也没办法拨动男人的身体,但艾达看着娇娇小小,却是力大无穷,好在车就在旁边,两人一起合作,勉强把人弄上了车,半夜连红灯都没有,艾达一路狂踩油门回到宋景文郊区的公寓,有个高个子的医生在门口等着,他一把扛起后座上的宋景文,岑子妤和艾达跟在后面,一起匆匆上了电梯。
进屋后,医生将宋景文安置在床上,然后去洗手和准备药箱,他吩咐她们先脱掉病人身上的衣服,岑子妤迟疑了一下,没有动作,艾达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剥光了宋景文,然后熟稔从衣柜拿出睡衣帮他换上,等她忙完一切,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回头对上岑子妤震惊的表情,忙眨着眼解释说:“我以前在医院做过护工,经常做这种事,所以……呃,算比较顺手。”
岑子妤默默点头,脸上毫无血色,她担心宋景文,想过去看看,但医生提着药箱走进来,只让她们出去等着。
岑子妤挪不动脚步,艾达柔声安抚:“岑小姐放心,有阿杰在,老板就不会有事的。”
高个子的医生叫阿杰,是宋景文的私人医生,年龄其实并不大,但有双苍老的眼睛,笑的时候眼角会出现很深的皱纹,而声音却是令人意外的醇和,像声乐老师,他说:“岑小姐,老板的命可是大得很,你们出去喝杯咖啡,吃点东西,我保证老板很快就可以下床走路。”
岑子妤嘴角动了动,可实在笑不出来了,艾达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出房间,因为她看上去像随时会昏倒一样,比床上人事不省的老板虚弱多了。
直到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杯热茶,岑子妤才渐渐从恍惚中缓过神来,艾达一双芭比娃娃似的大眼睛正紧紧盯着她,岑子妤迷惑地与她对视,艾达立马笑着问:“岑小姐,你肚子饿不饿,我正打算煮方便面吃,你也吃点吧,阿杰可能没那么快。”
岑子妤感觉不到饿,但坐在干等,时间漫长得简直令人无法忍受,于是点了点头,说:“我和你一起做吧。”
再不找点事分散心神,她会疯掉的。
艾达笑着问:“煮泡面我很在行,不知道岑小姐煮过咖啡没有,吃泡面配着咖啡喝,超赞的哦。”
岑子妤还没听说这种古怪的组合,不过她会煮咖啡,而且煮得不错,尽管她自己很少喝咖啡,因为她胃不太好,母亲不让她喝。
艾达给了她一台新的咖啡机,和一盒咖啡豆,岑子妤一眼就看出这是极好的猫屎咖啡,非常难得,不觉心动,上一次喝这种咖啡,还是四哥带她去美国看三姐的时候,在三姐是实验室喝过这种咖啡。
艾达边煮面边同岑子妤闲聊,分散她的注意力,岑子妤这才知道,宋景文平日里最喜欢喝这种猫屎咖啡,他一般都是亲
自动手磨咖啡豆和按照特别的比例煮,艾达一脸向往的说:“老板煮得咖啡简直是无人能比,倘若他开个咖啡店,一定会挣钱,不过也奇怪,老板好像做什么事都很拿手,这样的男人,现在并不多见吧?”
她俏皮的眨眼睛,岑子妤却只能苦笑,是啊,宋景文很厉害,连喝咖啡都这样讲究的人,却把自己弄得全身是伤,明明生着病,还是大半夜去堆什么雪人,万一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恐怕内疚难过的就是自己了。
宋景文的智商太高,他的遭遇,他的传奇,他的一切,岑子妤觉得,自己全无还手之力,经过这次,她还能若无其事,理直气壮的跟他说分手吗?
岑子妤脑子里混乱得一塌糊涂,滋滋一声,艾达敏捷地伸手拉过她,岑子妤一愣,原来滚烫的咖啡泼在料理台,差点溅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