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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页(第1页)

“怎么又乱跑?”虞秋烟问。旺财“汪汪”闹个不停,最后还挣脱了她的手,从她怀中跳走了,小小的身子跑在前面,狗尾巴上那一撮白毛摇个不停。虞秋烟想抓它,可甫一碰到它的背,就被它滑不溜秋地钻走了。“真是机灵。”她不由叹道。以前她也抓不到它,还是后来养得时日久了,它才任由虞秋烟抱起。也不知是不是小狗察觉到她的情绪,有意地同她玩耍。虞秋烟跟在它身后,一路行至侧门院墙前。院墙由青砖铺就,脚下有一处砖块松动了,墙脚的杂草土被旺财熟练地刨了刨,露出完整的凹坑——显然,这里藏着一个狗洞。那没良心的小狗“嗖”的一下就从狗洞中钻出去了,还在外头“汪汪”叫唤着,越唤越大,那一声声似乎在说“你怎么这么慢啊”。虞秋烟抚了抚额,决定收回方才夸它的话。叹了一口气,她只好蹲下,将手从小小的洞口伸出去:“旺财,快回来——”手心好像被小东西舔了一下,虞秋烟凭着感觉反手一抓,想要将犬奴拖回来。指尖倏尔划过一阵细滑的触感——好像是一片绸缎。从府中侧门出去不过一条狭窄的小巷子,对面宅子无人居住,平素也甚少有人从此经过。虞秋烟这般想着,又伸着手在半空中抓了一下——“旺财?你在哪?”夜色中荡开一声轻咳声,裹挟着夜风入耳。是男子的声音……且有些熟悉。虞秋烟缩回手,怔在了原地。“是我。”章启的声音透过墙面传来。墙内却再听不见声了,只剩下轻轻的风声拨动着枝头新叶。犬奴在章启脚边“汪呜”叫唤着。他蹲下身抚了抚狗头,对着墙内喊一声:“虞小姐?”无人作答。莫非又像白日里那样,跑开了?那狗还喘着气围着章启打转,章启却忽然毫不客气地捏着它的脖颈,拎起来,塞回了狗洞中。旺财扭着脖子想往外钻,但还是被人拍着尾巴送进去。章启凝神细听,待听见墙后传来轻声的吸气声,方才确定人还在。“虞小姐,本王碰巧路过此地……”他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带着哽咽的咳嗽声。犬奴察觉到主人的情绪,在墙后“汪呜”的唤着,拖腔带调的,仿佛想要出声安慰,可力不能及。“虞小姐?”章启皱着眉又问了一声。里面的人依旧未作答。……章启今日才告知了虞太傅宋成毓之事,心下始终不安。在府中处理完庶务之后,如往常一般在院中下起了棋。只是今日,他实在难以安下心来。在他与姜一跬的安排下,虞太傅已经知晓了宋成毓所作所为,以太傅吹毛求疵的性格,这若是旁人,只怕宋成毓已然被逐出师门了。在院中时,他眼眸扫过一眼棋盘,便将手中棋子放了下去。侍童在一旁笑道:“王爷可是拿错了棋子?奴才虽不懂却也知晓这白子放入其中岂不是自投罗网。”章启干脆扔下了手中之棋,挥了衣袖踱步行了出去。不知不觉,便到了这面院墙下。只是他承诺过不会再进去了。远处的黑陶瓦面落着点点月辉,对巷的宅院处于一片寂静之中。他远远地望着院落稀疏的虞府,大抵是太傅生性廉洁,偌大的虞府竟然只有零星数个院落缀着明灯。虞秋烟摇摇晃晃的往西北角的院内走去,和那日醉酒时一样。……章启原本只以为她是在同小狗玩耍,却没想到并非如此。一墙之隔,啜泣声混着数声犬叫声,隐隐约约。墙角的树枝倾斜着伸向墙外,月影之下显出几分萧瑟感。章启敛了敛容,抬手,跃上了墙头——顺着浅淡月色往下看,在青草地上抱着双膝蹲着的人可不就是虞秋烟。乌发垂在背后几要遮住整个身躯,罗裙如扇般铺开。四周再没有旁人。章启一跃而下。墨色长衫的衣摆在虞秋烟眼前晃动了一下。来人身姿挺拓,抬脚缓缓走过来,枯枝在他脚下吱呀作响。男人最终缓缓倾身蹲了下来。眼眸交汇的一刹,虞秋烟低头将自己埋进了手肘中。章启伸出手,长指虚虚停在了半空——“为什么,哭了?”虞秋烟愈发低着头微微偏了下脑袋,避开了他的指尖,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王爷怎么进来了?”她声音哽咽,让章启更加确定她方才便一直在哭泣。“想见你。”章启的视线落下来。虞秋烟一言未发,眼泪忽然大颗大颗的滚落。甚至有数滴落到了章启指尖上,手指仿佛被烫伤一样往回蜷起了指头。他眼眸幽深,望着她,呼了一口气,才道:“可是太傅与你说了什么?”虞秋烟并未作答,她脑袋轻轻晃了一下,发侧青丝顺势落下堪堪擦过章启的指尖。她将脑袋稍稍往回缩了一下。——是一个避让的动作。章启看着她的反应,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她还在哭,肩膀微微颤抖,久未停下。黄昏时见她尚未觉出任何异常之态,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便难过至此么……——因为宋成毓而难过至此。这个认知,让章启心下没来由涌上一阵烦躁,自上次在凤池边听闻了盛玉英之话,他便着人去查此事了,一直隐而不发便是想等个合理的名头。虞家必须退婚,章启想,便是虞太傅如今尚心存惋惜,日后他也会让虞太傅对宋成毓彻底失望。可他没想过她会这样难过。也是,毕竟青梅竹马的情谊,一朝被人打破,难免难过。那日在凤池旁,盛玉英所讲的话尤在耳侧。“青梅竹马,呵……一直被人当猴戏耍,被人蒙在鼓里,她还丝毫不知情呢,她一心为宋成毓着想,像个——傻子……”仿佛被人敲了一记警钟,章启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寒意,开口道:“别哭了。宋成毓为人谨慎,处事圆滑,待你并非真心,不值得你如此。”虞秋烟紧紧抿着嘴,害怕泄出哽咽声,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听到章启的声音便忍不住泪水,想起启言愈发忍不住泪水。前世在湖边,她放花灯时,曾经祈下的愿望之一是,来时不要再做虞秋烟。可再一转眼,她还是虞秋烟,回到了三年前。经历了这么多,她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会因为这些事情难过。章启掩下眸底烦躁,一字一句道:“本王倒是知晓得比太傅还要多几分。且不论远的,便从宋成毓初中进士开始,他初从虞府搬出去时,盛府的丫鬟可是宋家新宅的常客,虞小姐可知晓?更遑论这二人多次里应外合,私下传情由来已久,这些虞太傅可告知于你了?再论近的,去岁年末,宋成毓初回京之时,你可是在等他?那一日可等到了?虞小姐总该知道他去了何处。”尽管章启尽力克制,可说出口的嗓音还是极冷。他声声追问,虞秋烟哭得愈发厉害了。这个人,分明是启言又不像启言,若是启言,一定早就安慰她了,可眼前这哪里是安慰,分明是扒着她耳朵告诉她“你被骗了好多年你还不知情,你傻得可以”。是觉得她哭得还不够狼狈吗?一开始,虞秋烟还沉浸在对虞衡的失望之中,可后来听完他冰凉冷淡地讲完宋成毓为人堪忧,又追问了好长一番话,到后来哭的意味全然变了。章启还在讲:“你在梁府寿宴之时所饮的酒中便下了番叶,只是你不喜青梅未着道罢了。那番叶就是宋成毓动的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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