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宁缓缓和他握手,受宠若惊地挂着笑说:“江部长太客气了。”
江牧在和段宁握手的那一瞬,也立即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害怕段宁再叫他长官,害怕自己的长官再和他说对不起。
尽管他有太多想问的,有太多疑惑和不解,也有太多由直觉生出的悲怆和心惊。
“不知道等招待会结束,段先生有没有空?”
“我晚上还有事,抱歉。”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段宁闻言一怔。
江牧并不在意,看了看汤越则,转而道:“安全局特别调查组之前的负责人是程路安吧。”
汤越则心领神会,说:“是的。”
江牧不知是对谁在说:“关于军火走私一案,陆军总部的军事情报组也有一份自己的调查报告,还没有对外公布过,之前跟汤主任商量过好几次,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详谈,”他语气谦和地问段宁,“段先生,您看呢?这两天怎么样?”
这非常的不合常理,也不合规矩,好在看见的只有汤越则,汤越则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不担心他多知道今天这一点。
段宁看着江牧隐忍的、费尽苦心的样子,心中钝痛难忍,开口说:“工作时间我都可以。”
汤越则说:“候选人名单今晚就会陆续公布,明天吧?据我所知段先生最近调查港口药品走私的问题也焦头烂额,本就打算去国防部走一趟,我们就顺路一起去了。”
段宁点了头。
江牧笑起来,终于勉强放下心。可他在这里待的时间过长了,还有人急着找他过去,他和段宁碰了碰杯,再次确认,然后不得不移步别处。
汤越则倒是一直没走,一来他来得早,该打招呼的都打过了,二来他去年才从西联盟回来,和人有距离感,可一上任就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侦查委员会又向来公正不阿、油盐不进,在其他人那里更难讨好。
他们都怕今天多靠近两步,可能明天转头,一张搜查令就发了过来。
纵然苏纳总统再怎么表彰,大家也都只是做做表面功夫。
段宁跟汤越则一路去往餐台附近,说道:“刚刚多谢。”
他心知这其中有汤越则知晓了他曾经是谁的原因。
他们对西区都很熟。
“这有什么,”汤越则边拿食物边低声说,“不该提的我什么都不会提,但你既然跟军部有关系,很多事都迎刃而解了不是吗。”
段宁看向汤越则,汤越则往嘴里塞了一口牛排,忍不住问道:“难道你真的和傅轻决已经是一条心了?”
“你都在跟傅轻决合作,”段宁放下银制餐具,说,“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汤越则一言不发。
段宁笑说:“今天这也算汤主任的半场庆功宴,可傅氏要是突然变卦,喜事可能就要变丧事了。”
他说得没错。哪怕现在还只是阶段性的胜利,但在程路安的判决彻底下来之前,谁也不能说得十足笃定,故而他们都该谨言慎行,不能掉以轻心。
眼前这融洽和谐、歌舞升平的景象不过全是粉饰太平的工具而已。
然而汤越则即便到了此刻,也还是看不透段宁。
段宁嘴里的承认或否认,竟然都不具备参考价值。
招待会结束后,天已经黑了。
段宁出来,弗雷克已经等在一旁,和他一起上了车。
车是早已启动、调试好温度的状态,转瞬便驶出了总统府花园,段宁坐在车上,窗外风景不断倒退,仿佛刚才的那一切也都是一场短暂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