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妖人之祸办得如何了?”
&esp;&esp;“禀陛下,太子殿下已经去了刑部大牢,宣了斩立决的令。”邵翊微微仰着脸道,“妖人之祸,起于国之根基动荡,臣来之时卜了一卦,文人动乱、祸起萧墙,三法司将何吕一脉查得清楚干净,若是以此脉之命镇压妖人之祸,此事尽可平。”
&esp;&esp;“是与梁执生一同斩了的意思吗?”
&esp;&esp;“不仅如此,罪魁祸首应当严惩,否则平不了神明一怒,也于陛下福报有损。”邵翊垂下眼睫,“臣斗胆进言,请陛下夷何吕九族,满门抄斩,以绝后患。”
&esp;&esp;宋启迎沉默下来。
&esp;&esp;科举舞弊乃是国之大罪,但依旧够不上九族抄斩的重刑,而且不知是他年岁大了还是如何,他总觉得自从定北王归京、除夕夜一过,围绕着他身边的祸事不断,一直在死人。
&esp;&esp;邵翊捧着锦盒不说话,锦盒上绣着金龙图腾,五爪金龙在云雾间腾挪盘旋,似乎下一刻就要脱离而出,直冲云霄。
&esp;&esp;半晌,宋启迎还是道:“便如此,传旨下去,此事令郭越监刑,其余人等明日午时后悉数释放吧。”
&esp;&esp;话毕,他打开锦盒,从里面拿出一枚留有淡香的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esp;&esp;邵翊唇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躬身退下了。
&esp;&esp;孟声在他身后阖上门,跟着他走了一段,见四处无人,方才道:“大人之前不是答应了何吕,保他妻儿无恙,怎么突然……”
&esp;&esp;邵翊轻嗤一声:“骗他的,否则那蠢货还抱着能够瞒天过海的美梦呢,毫无胜算的人,如同一块鸡肋,不榨取些剩余价值,直接死了又太可惜,但他也就值这几句话了,真让我给他保护妻儿,他还够不上称。”
&esp;&esp;“夜长梦多,何吕是个傻的,他妻儿留着也是祸害,”孟声应和道,“不过大人怎么今天就献上最后一枚药了,之前不是说等定北王离京后再出手,那药可是……”
&esp;&esp;剩下的话他不敢说完了,只能留个余音,邵翊听得懂。
&esp;&esp;“对方出手快了,我们不能慢于人后啊。”邵翊将指尖放在鼻端,轻嗅着那残留的淡淡幽香,“霍长庭回来了。”
&esp;&esp;“昌林将军?那定北王——”
&esp;&esp;“所以,我再不燎上一把火,可就要前功尽弃了,时机、动念,这可太有讲究了,我不能让定北王觉得还有依靠,霍长庭回来又能怎么?他能依靠的,只有我。”
&esp;&esp;孟声急道:“为何不告诉陛下?那岂不是——”
&esp;&esp;“陛下?”邵翊勾了勾唇角,“没必要让陛下知道这些事,他需要做的,就是潜心钻研长生,对外全权相信我,就可以了。”
&esp;&esp;“不过话说回来,霍长庭按理来说不会放弃定北王殿下的,有他在,定北王永远不会像两年前那般义无反顾、视死如归。”孟声思忖道,“可我们需要他对一切都不管不顾……”
&esp;&esp;他渐渐止了声音,因为邵翊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esp;&esp;邵翊道:“阿声,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我其实特别、特别、特别讨厌看见霍长庭和小晞站在一起。”
&esp;&esp;察觉到他称呼的转变,一种巨大的、可怕的猜想在孟声心底浮现,几乎令他僵直了身影。
&esp;&esp;邵翊说完这句话就恢复了正常,他拍了拍孟声的肩膀,悄声道:“时机已至,恩怨将起,且等着看,我会让定北王在最合适的时候想起一切,到那时,皇帝、玄门、乃至整个长安,都会是他的敌人,那么他只能选择我,选择我们,最终走上我们为他选好的既定路途。”
&esp;&esp;
&esp;&esp;顾长思自霍尘走后就没再睡着。
&esp;&esp;漆黑的夜色里,他没有点灯,霍尘走得匆忙,没留下只字片语,但看他神色匆匆,顾长思能够猜到多半是梁执生的事。
&esp;&esp;所以他不问,终归是他们师徒的事,但也架不住他担心,再加上晚上苑长记跟他提的崔千雀之事,一来二去都放在脑海里,就扰得人睡不着了。
&esp;&esp;今夜苑长记把他叫过去,先是问了顾长思对崔千雀有多信任,顾长思沉吟一下,说七分。
&esp;&esp;“七分,不错了,到底还是有方伯父的情分在。”苑长记感慨,“我知道,“方姑娘终究是郜文榭那一方的人,但看眼下的架势,只怕郜文榭也有不少事情瞒着她,方姑娘本来就只是单纯想扶持你上位,发现郜文榭有二心,于是想跳船,也能理解。”
&esp;&esp;“是,剩下三分也在于她和郜文榭之间的情谊深浅我尚不得知,过去太久,一切如过眼云烟,我不敢保证对他们都能够了解至深,所以有些事还是不敢尽信。”
&esp;&esp;“如果……我是说如果,”苑长记沉吟一下,“如果方姑娘说的都是真的,她对你的忠诚是真的,她对郜文榭的无知无觉是真的,很多事情不知道也都是真的……那将来尘埃落定后,她有置身事外的可能吗?”
&esp;&esp;顾长思顿了顿。
&esp;&esp;置身事外,现在来看真的是很美好的四个字,能够远离纷争、不染尘世,就不会有如此多的为难和痛苦。
&esp;&esp;崔千雀自身除了充当郜文榭的眼线外,没有什么大罪,顶多就是顾长思刚回京时,玄门被盗案知而不报,对明壶的假死与逃亡进行了隐瞒——在她并不知道明壶就是狼族公主哥舒冰的情况下。
&esp;&esp;所以……
&esp;&esp;“我这边好说,她的身份我也会为她保密,但郜文榭我不敢说。”顾长思坦言,“如果郜文榭真的搭上了狼族,且未曾告诉方姑娘,那么只能说郜文榭对她也不信任,一个将她一手拉进阵营的人、一个让她知道一些秘密的人反手又将她推出了核心情报网,我不认为他会对方姑娘的抽身离开而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