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弈抱拳回道:“当年舞弊案发生时,学生还在家乡坐井望天无所事事。学生入朝堂后才听闻舞弊案之事,起初对宋临安为人不屑一顾,做人至此实在不值那么多人暗中称颂念念不忘。可就是因为这样,学生就起了不该起的好奇之心,曾暗中问过几位同僚,也曾查过当年的卷宗,学生也觉得此案颇有些疑点!”
圣上听着一愣,问道:“你也觉得有疑点,那你说说看,疑点在哪里?”
“最可疑之处,便是当年名噪一时的卢状元。此人是不是真有才学,学生不知,但要让宋阁老仅为了此人就大开方便之门,不惜毁了自己一生清誉,实在是有些……”他说着露出不解之色,道,“换位而言,若是学生,定当不会为了一人而自毁前程。”
宋弈全然以一副旁观者的身份说的这一番话,在圣上抵触和抗拒的情绪之下,与夏堰和郭衍相比,反而更具有说服力。
“宋孝知在哪里。”圣上有些不耐烦,“让他进来,朕倒要看看他要如何为宋墉辩解,如何翻了这板上钉钉的旧案。”
夏堰和郭衍一喜,双双起身站在了一边,钱宁朝着宋弈笑了笑,吩咐常公公着人去请宋季仁。
过了一刻,宋季仁进了万寿宫,他端端正正的行了礼,道:“学生宋季仁叩见圣上!”他虽没了官职,可还有功名在身,所以依旧是天子门生,可以学生自称。
“宋孝知。”圣上蹙眉问道,“朕问你,你既心存疑问,不服当年的判定,为何这八年来你从未提过,又为何现在来提这事?”他还是耿耿于怀,夏堰等人是打算对严怀中落井下石。
严怀中罪大恶极他铁定是不会原谅的,但是,看着这些原本道貌岸然的臣子当着他的面做这种卑鄙的事,他心里很不舒服!
“回圣上,学生这八年忍辱负重,不敢上京,是因为学生……不敢!”宋季仁腰背笔挺的跪着,眼里满是坦荡荡的坚毅之色,“臣知道,只要严怀中还在朝堂一日,学生即便是告御状也不会替家父沉冤昭雪,所以,学生在等,等如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圣上没料到宋季仁说话这么直接,他诧异的看着宋季仁道:“你是说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你告诉朕,你打算如何做?”
“学生要告御状。”宋季仁说完,就从袖中拿了封状纸出来,“学生要说的话都在这状纸之上,字字含泪,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学生甘愿受任何责罚。”
圣上蹙眉示意钱宁接过来,待他看过他放了状纸,问道:“你写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也不过你一面之词,让朕如何信你!”
“学生有证人!”宋孝知抱拳道,“学生找到了当年的卢状元卢恩充,他愿意为当年的事作证,证明他当年是受人指使,蓄意陷害家父!”
圣上听着满脸的惊讶,问道:“你竟然找到了卢状元。”他想了想点头道,“那就把卢恩充带上来,朕来问问他。”
钱宁立刻差人去带卢恩充上来。
卢恩充被宋弈养了几年,也早就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天,他进了万寿宫匍匐在地,哭诉道:“……草民不过寒门学子,一无家境二无位高权重的授业恩师,当严大人的幕僚找到学生时,草民别无选择,只能听由他们摆布。”
圣上脸色非常的难看,问道:“所以在你作弊之事暴露之后一口咬定是宋墉泄题于你,是受严怀中指使?”
“是!”卢恩充磕头道,“草民当年在大理寺说的所有的话事先都由严大人的幕僚教过,甚至还对过口词。所以,草民做什么说什么皆非自身所想,实在是无路可选啊!求圣上饶命!”
“混账。”圣上怒不可遏扫了龙案的茶碗卷宗,怒道,“你的意思是说,不当是那些人被陷害,就连朕也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话卢恩充不敢说,只道:“求圣上明鉴,草民句句属实!”
“张澜!”圣上目眦欲裂,“把严怀中给朕押过来!”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为了争宠,连他也敢骗,还扰乱了科举考场,拿江山社稷国之律法当儿戏,玩弄在鼓掌之间,好一个严怀中,他可真是高看他了。
钱宁让人去带严安,圣上又看着夏堰,问道:“这件事,你们早就知道了?”
“是!”夏堰一点都不回避的望着圣上,圣上就指着他道,“好,好,也就说这满朝文武都是清醒的,你们欺的瞒的就是朕一个人是不是。”
众人都跪了下来,夏堰回道:“臣等不敢欺瞒圣上,此事不提,皆因严怀中最擅花言巧语,黑白颠倒,臣等怕道不清说不明,反而引火烧身,所以才不提!”
说来说去,还是说他糊涂,听信了奸臣,圣上冷笑了几声,看着夏堰道:“你是不是想说,朕偏听偏信,宠信奸佞?”
“老臣不敢。”夏堰回道,“朝堂设内阁,设六部九卿为的就是替圣上分忧解劳,圣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才有臣等能有为国效力的机会,一展各自所学所长,圣上信臣等没有错,可人心复杂,有的人口蜜腹剑暗藏祸心却不是眼睛能看能辩,圣上偶有错识错认也在情理之中,老臣认为,此错全不在圣上,而是在那些企图蒙蔽圣上惑乱朝纲以权谋私者身上!”
圣上面色微霁,道:“你说的没错,此等小人绝不可留!”
夏堰立刻伏地大呼:“圣上圣明!”
另一边,严安被锦衣卫自严府中押出,领头的是钱宁的义子曾毅,曾毅此人素来无耻,只认钱权,由他认一个太监做干爹就可见一斑,严安停在轿门外,看着曾毅,问道:“曾统领,可知圣上传罪臣去是为何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曾毅冷笑了两声,很不客气的指了指轿子,到这个时候还有轿子坐,不知比彭怀中和赵作义等人待遇好上多少,他酸酸的哼了一声,调头上马!
严安在心里骂了一句,可心里却没有底,昨儿严志纲给他来信后,说晚上会去见他,可是他等了一夜严志纲也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此刻心神不宁。
严安神情恍惚的坐稳,不知不觉到了皇宫,又由曾毅押着他下了轿子,走了几步忽然有个小内侍走了过来像是没长眼睛似的撞了他一下,他一惊正要说话,就发现自己的手里忽然多了个东西,他不敢声张紧紧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