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她真切的担忧,谢晚的心里有些说不明的感觉在发酵。
她又想起了那些如今回想起来不堪回首的往事,那种慌乱逃跑的心情和濒临死亡的恐惧,不由得便蹲下了身子,摸了摸她的脸。
“不舒服嘛?”没有得到谢晚正面的回答,宝姐儿稚气的脸上显得更加的焦急,一点儿也不懂得掩饰的,居然即刻红了眼眶。
谢晚心里一紧,觉得眼前这小小的身躯那般的可怜,哪怕是有人跟她说她的娘亲做了如何十恶不赦的事情,也是那般的可怜。
没了母亲,失去了父亲、哥哥,没了家,没了身份,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颗伤痕累累的幼小的心。
谢晚在这一刻突然就释怀了,和苏婆子谈了半响还有些无法放下的重压顷刻就风吹云散了。
是啊,宝儿姐是无辜的!
无论大夫人做了什么,宝姐儿从头至尾都是被动的接受而已,甚至连自个儿娘亲的死也是无从知晓,那些发生在阮府的事情宝姐儿至始至终都未曾参与过!
她实在不该太过执着,这一切和宝姐儿无关。
想通了,谢晚的眼中才些许有了些神采,不复刚才那般死气沉沉的模样,替宝姐儿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摇头道:“我无事。走,我同你一起祭拜。”
宝姐儿不懂她为何好转,但是听到谢晚回答虽有些不敢确信,但也欢喜了许多,眼中那份担忧消散了一些。
谢晚牵着她的手,从一堆旧杂物里寻了之前谢家曾用过的火盆出来,朝阮府的方向摆下。
从厨房拿了火折子,靠着墙沿把白蜡烛插好点燃,又引了三柱香递给宝姐儿。
宝姐儿的脸上带着一种悲哀的神色,还未长开的眉眼配上这副神色显得有些怪异,却更是让谢晚心酸。
还未曾看到这世上的繁花似锦,却先体会到了什么叫风木含悲。
持香叩了三叩,宝姐儿郑重的将它们插进泥土中,又跪在地上良久才缓缓的又叩了三叩起身。
谢晚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小脑袋。
将那几叠纸钱稍稍的撇了撇直至松散了,一大一小两个人才蹲在火盆钱,一点儿一点儿朝里头添着。
火舌飞快的舔上了纸钱,很快便将之燃成了灰烬,西北风打着呼啸的吹过,带起一点点儿灰黑的粉末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旋儿。
两人沉默着,手中却是不停,只是宝姐儿偶尔的抬起头看着那些灰色的风旋儿发呆。
“她会好好的,对吗?”宝姐儿如今连娘亲两个字也不常说了。
敏感如她,知道有些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便应该藏在心里头,就像那个时候白家姐姐把她绊了个大跟头,她却不能找哥哥告状去,因为说出来只会惹麻烦。
不如藏在心里,自个儿咽下去。
谢晚瞧她那张稚气的脸,心中却是酸酸胀胀的,不过是四岁的孩子,却已经懂得压制自己的本能,不给周围的人添麻烦。
“你若是想唤娘亲,别憋着。”谢晚怜惜的说,她觉得也不过一个称呼,没什么大干系的。
宝姐儿却是摇了摇头,小巧的菱角嘴抿成了一条线,而后说:“不要紧的,她知道便好。”
她的意思是,大夫人知道她心中有这个娘亲便好,她不会忘了她,哪怕是不再唤她了,也不会改变她对她的一丁点儿感情。
谢晚虽听明白了,却也更加的心中担忧,怕她如此忍着怕是会憋坏的。
正待说些什么,苏婆子和弄儿却也是过来了,她只得把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毕竟所有人都是为了一个理由聚集在这儿,自己现在再说些什么“不打紧”的话,怕是引起她们无谓的忧心。
“我们也拜上一拜吧。”说话的是苏婆子,她的表情也有些哀恸之色,大夫人是她的恩人,总归是心中不快的。
弄儿也一样,和苏婆子两人一人捡了些纸钱,慢慢的丢进火盆中。
“愿您来世,如意安康。”苏婆子双手合十,轻言了一句。
谢晚在一旁也闭上了眼睛,默默的在心中替大夫人念了几句佛号,只希望她这一世的所有艰难辛苦,都烟消云散,待有来世,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