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头上顶着一条白毛巾,傻愣愣地问:“你去干嘛呀?”
这样罕见的气象,江易却执意要来小东山,哪怕双喜再傻,也知道他有重要的事要做,可江易向来这样,一个人独来独往,一个人把话藏在心里谁也不说。明明坐在同一辆车里,双喜却觉得和江易之间隔着千万重山,总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江易目光直视前方,却被模糊的车窗挡了回来,望不到更远的地方。这样的暴雨和那年春天如出一辙,雨水一样瓢泼冰凉,眼前也同样是茫茫夜色,小东山的夜景似乎和庆祥棺厂的残影重叠到了一起,许多年后依然历历在目着。
“二不是二,是兔耳朵。”他喃喃自语。
双喜:“什么?”
江易闭眼靠在驾驶座:“我怎么以前从没想过。”
“你现在回去,别说今晚来过这。”江易拿起后座的工具包,撑着一把宽大的黑伞下了车,双喜想也不想跟着下去。
“阿易!”他追上去,拽住了江易的伞把,“你能不能别这样?”
江易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双喜以往脸上从未出现过这样显而易见的怒意,他也不敢对江易发怒,但今晚似乎是点燃了压在心底许久的不满的引线,眼珠子瞪得铜铃一般大,红赤赤地盯着他:“我是不聪明,但我也不傻,虽然不知道你最近总来小东山做什么,但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你跟我说,我可以帮你!”
“你帮不了我。”
“我可以!”双喜执着地堵在他身前,“别把我想得太没用了,刚才吃宵夜的时候你还说以后要帮我找父母,既然你可以帮我,我为什么不能帮你?江易,就算你从来没把我当过朋友,你也至少把我当个人吧,别这么无视我。”
江易眉头拧了拧,他将伞从双喜手里抽离,转身就走。
双喜没打伞,几乎一瞬间就被暴雨从头到脚浇透了,他跟在江易身后,瘦小身形在这滂沱的雨里看起来更单薄了。
江易停下脚步,双喜很少有这样执拗的时候,见他回头看过来,朝他笑笑:“就带我去嘛,就一次,啊?我不捣乱,也不给你填麻烦,你去小东山不是干好事的吧?要是被人发现了,你就把我撂那,自己先跑,我来替你挨打。”
江易甩不掉他,双喜像个尾巴一样粘在身后,他也没法做事。他想了想,说:“我要去一趟东区行政楼顶的办公室,东区的家属区有人住,所以供电系统是开的,监控一直在运作,你帮我去保安室缠住保安,别让他们注意监控。”
楼顶的办公室是霍璋的,双喜没问他去做什么,一口应下来:“可我怎么缠住他们?”
江易递给他一副扑克,头也不回地走进雨里。
双喜攥着扑克牌,回到车上把头发擦干,慢腾腾地将车开到东区门口。
保安室灯火明亮,他下车后故意在雨里淋了一会,披着衣服冲了进去。他狼狈得像只落汤鸡,进到屋里就浑身发抖。几个保安正在玩手机,投来疑惑的目光,双喜说:“我是霍先生的司机,我师傅是何通,你们应该知道他,我师傅之前过来的时候落下了东西,我来帮他拿。”
保安怀疑地看着他:“这个时候来拿?你要找什么?”
双喜说:“我师傅那人小气得很,前两天惹他不高兴了,他专拿这种天气整我呢,这不,我刚把车开到门口,就在车座的夹缝里找到了。”
他举着一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打火机:“就这个。”
“那你都找到了还在这干嘛?”
双喜笑得谄媚,并不好看的脸上皱起了几层干皮:“这雨太大,我来的时候山路积水了,现在下去危险,我在这避避,等雨小点再走。”
见保安没说话,他小心翼翼坐在门口的板凳上,衣裳朝下淅淅沥沥的,不一会就在脚下积了一滩水。
江易从围墙的破口处进了东区,路两边的路灯亮着,显得夜不那么漆黑。
他将伞留在了外面,套上包里的雨衣,拎着工具包朝行政区的主楼走去。他曾进过一次霍璋顶楼的办公室,在正对着办公桌的墙面上,挂了一副完整的小东山地图,也是他在小东山见过的唯一一幅。
虽然双喜进了东区的保安室,但江易一路上还是小心地避开监控,一直走在小道上和植物的暗影里。从进小东山起到现在,他看似每天无所事事,实际上已经把园区里每一条路,每一栋楼的位置都走过了。
工具包里的工具一应俱全,江易撬开了主楼的大门,乘电梯上了顶层。
自霍璋搬进来后,小东山的一切都还在重启之中,他很少在这办公,因此里面物件并不多,办公室的玻璃门也没上锁。
江易推开门进去,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一套桌椅和电脑,墙上挂了一副巨大的地图。
他打亮手电,站在了地图前面。
451612,从前将那六个数字当做是某个密码,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乱想,这些年下来没有一点头绪。他早该想到林清执不会那么蠢,留给他一个无法破解,甚至都不知道用来开启什么的数字做密码。
二不是二,是兔耳朵,今晚宵夜摊女孩的话让他醍醐灌顶。
林清执留给他的数字未必是密码,也许是图形,再或者,也许是一副加密过的地图。
江易将手电的光亮打在地图上半部,小东山的北区虽然是四区中面积最小的一个,但占地依然广阔,道路复杂,几十栋高矮不一的楼林立在不同的路上。北区是独立在外的区域,一共四个入口,江易视线落在最北端的四号门上,目光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