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雨声重新在耳畔连绵。
赵云今艰难地睁开眼,看见在不远处站着几个虚幻的人影,她伸手去勾,却只能碰到地上杂乱的野草。
“爸爸,妈妈……”
父母脸上的蛆虫和血迹消失了,头顶的天空也不再血红一片,妈妈温婉地看着她:“云今,只要克服心理的恐惧,就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你。再往前走一点,就一点点。”
爸爸站在妈妈身边,没有了从前梦里的焦灼和无止境的奔跑,第一次,她感受到了父母的温柔与平和。在他们身边,站着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自他殉职以后,赵云今再也没有见过他这挺拔英俊的模样,可不管第多少次看,依旧觉得他清俊似月亮。
她呢喃着:“哥……”
身周杂草被人踩弯,一个男人从她旁边经过,直直走向父母与林清执的身边。
仅凭背影,赵云今也能认出他,她叫:“阿易……”
江易没有回头,一个虚幻、还没有成型的小小影子慢腾腾跟在他身边,他边走边依依不舍地回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妈妈”。
前方的光越来越黯淡,父母的身形慢慢变得透明,和林清执一起,消失在乌云罩夜的黑暗里。
江易越走越近,仅差一步,就要和他们一样走入那拉不回的黑暗里。
赵云今踉跄地爬起:“阿易,你带他去哪?”
江易停下脚步,他回过头,目光还缱绻得像个少年:“云云,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要保护好自己。”
……
惊雷再次炸响,赵云今从梦中梦里醒来,浸在雨水里的指尖轻轻蜷动,钝麻的身体恢复了些许知觉。
她挣扎着,从泥泞里爬起来。
盘山公路上,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缓缓朝山下行驶着。
金富源将车窗稍开一条小缝,任由窗外的风雨扫进来,他朝后视镜里看,昏迷的江易正在后备箱里被蜷成一团,不知死活。
他唇边洋溢心情不错的冷笑,点了根烟,肆意地吸起来。
……
缠山密林之中,赵云今意识模糊地走走停停。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哪里,也分不清四周的杂路和草丛通往何方,快要撑不住时抬头望,塔尖虽然还掩在参天的树梢之后,但越来越近。
身体冰凉,四肢酸软,支撑她走下去的念头仅仅是手中那一片没有温度的存储卡。
——那是江易拼死取出来的东西,也是林清执死前唯一的惦念。
林清执殉职于2015年,时过境迁,西河警界早已不记得他的名字。
警员布告栏里的照片属于另一个人,他的办公桌也换过一届又一届主人,提起那曾经如雷贯耳的三个字,新来的小警察总是思考好久才想起来,而后笑得腼腆:“似乎是警校的学长,但后来不知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