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里,陈天乐跟热锅上的蚂蚁般走来走去,当他听医生说,曼琴要做再一次检查时,他的心就提了起来,这往往就是大病的预言,虽然他不是医生,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如果不是第一次检查失误,那就是需要进一步确诊,医生是不会随便让患者再做进一步检查。
曼琴不会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陈天乐的手紧紧地握起来,在这个时候,他想的不是自已,而是妻子,一个没有生育的女人,本来就很惨了,为什么命运还要如此捉弄她?曼琴是个善良的女人,为什么就不给她生活下去的转机?
终于熬到妻子从检查室里出来了,他焦急地上前扶着有些簌簌发抖的妻子。“曼琴,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李曼琴轻轻地笑了下,宽慰地说。“没事,医生说可能是垂体瘤。”
虽然李曼琴表面上装得很轻松,可来自她身体的颤抖,陈天乐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听到这个消息,他突然间觉得天旋地转似的,差点站不稳,一只手赶紧撑到过道的墙壁上,不相信似地说。“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得那种病,一定是医生是弄错了,曼琴,走,我带你去别家医院做检查,一定是这里的医生搞错了,这医院的医生水平太差了,什么可能不可能的,纯粹是胡说八道。”
“天乐,你别激动!”李曼琴眼里噙着泪花。“医生也只是说可能,还没确定,一会还得做核磁共振,做完这项检查还得等三天后拿结果,是不是到时候就清楚了,去哪家医院也是这么检查的,跟医生水平没关系,要相信科学,现在的检测仪器都是高科技产品,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就算真的是不治之症,我们也只能是接受这个现实。”
陈天乐将妻子扶到休息椅上坐下,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着,那是因为哽咽而形成的滑动,他是男人,不能自乱阵脚,只求三天之后的结果不是真的,虽然他不懂医,可对人们谈瘤变色的恐惧并不陌生。
许多人一听到肿瘤两个字,自然而然就想起可怕的癌症,他甚至后悔不该带着妻子来省城检查,如果不是他非要让她来,曼琴是不会来省城检查的,听说好多病人都是查出病因吓死的。
“这医院的医生太不负责了,病人的身体状况不告诉病人家属,这是要逼死人的节奏,太不像话了!”陈天乐站了起来,在妻子肩上轻轻地拍了拍。“我找他们理论去。”
李曼琴红着眼眶轻轻地拉着他的衣角。“天乐,不是他们的错,是我跟他们说我是医生,是我让医生直接告诉我的,你别去找人家麻烦!”
“那也是他们的错,就算你是医生又怎样?你生病的时候还是个患者,他们怎么可以自作主张将病情告诉你?这不是要害人是什么?”陈天乐还是很生气,当医生让妻子进去复查的时候,他就在担心了。
“天乐,给你这个,先去把费用交了,再排队等做核磁共振!”李曼琴将手中揉得皱巴巴的单子交给他。“去吧,早点交了才能早点做检查。”
接过单子转身,陈天乐艰难地向交费处走去,恨不得生病的人是自已,而不是曼琴,觉得手中这张交费单沉甸甸的,压得他的手在不断地下落,他害怕结果是真的,曼琴是他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的亲人,虽然她没为自已生儿育女,可他们之间的那种相互依靠的亲情已经超越了夫妻感情,仿佛她的生命已经和自已的生命连在了一起,她的身体生病了,他的身体也瞬间垮了下来。
要是曼琴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个家就散了,亦云和他怎么办?曼琴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有她就有这个家,没有她,这个家就不是个家,他真的无法想象,没有曼琴的家将会是什么样子?
两个男人的家,肯定是乱得不成样,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全都让曼琴宠坏了,回到家里,陈天乐就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儿子则跟在曼琴身边不停地转悠,每次都是被曼琴从厨房赶出来才会坐过来和他聊天,在儿子心中,曼琴比他这个爸爸还要亲。
当年,谢宝权抱着亦云来找他们夫妻的时候,孩子一直在哭,可一到曼琴怀里就不哭了,仿佛就是曼琴自已生的孩子一样,小手小脚挥动着,很是可爱,小嘴还不断地发出哦声,看得陈天乐也惊奇不已,所以,夫妻俩是异口同声要收养这个孩子。
等妻子做完核磁共振,陈天乐带着她走出医院,无限疼爱地用双手撑着她的双肩。“走,我带你找家环清幽的地方住几天,等结果出来,我们再回东海。”
“这样不行吧?”李曼琴提醒他。“你工作那么忙,几天不在,东海有什么事怎么办?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吃完还是先回去,结果可以三天后我自已来拿,你不用操心我的事情,还是以工作为主,别让人说闲话。”
“有什么闲话好说的?”陈天乐调侃。“又不是陪着情人出来玩,陪自已老婆,天地地仪的事情,谁敢说闲话?”
李曼琴被他的话逗得笑了起来,在他胸前轻轻的打了下。“你敢?”
“我当然不敢,老婆大人,快说,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带你去吃。”陈天乐尽量想让曼琴开心点,得这种病的人就是因为心里太压抑,他悄悄去咨询了下医生,医生也说了,虽然还没最后确定,但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核磁共振也只是测出精确的数据来,看看这个肿瘤究竟有多大。
这些年,曼琴因为不能生育的事情,生理和心理上产生的巨大痛苦和影响已经够深了,要是再被病魔附身,她可能真的会崩溃,他想要弥补些什么,这个残酷的打击让他也陷入到绞肠钻心的痛苦中。
当年,曼琴得知没生育的时候,她也彻底绝望过,甚至还有了自杀的念头,要不是他一次又一次地表示,有没有孩子都没关系,他还搜肠刮肚找出好多没孩子同样过得幸福的家庭来说服她,最终,说得她破泣为笑,因为他一急,就把那些故事中的人物弄错了,不是张冠李戴就是牛头不对马嘴。
多年之后,命运再次同她开这么个残酷的玩笑,他怕她无法承受,想要带着她去好好玩玩,他要让她的生命之光迸发出光彩,不能让她萎靡不振,更不能让她失去生的希望
,他必须要让她燃烧起对生活、对生命、对幸福的热烈向往。
“那好吧,我把自已交给你,你想带我去哪就去哪。”李曼琴同意了他的提议,她知道天乐不会不管她的死活,这辈子,她都觉得自已亏欠了天乐,要是换成别的男人,早就一拍两散,哪还会设身处地为她着想。
“那得先答应,一切要听我的,不要去了又要反对。”陈天乐强调了一句。
“行,今天就听你的,去哪里我都不反对。”李曼琴将头依偎在他肩膀上。
陈天乐带着妻子去了酒吧,要不是先前答应了不反对,李曼琴真想调头就走人,她这辈子都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几十年如一日地生活着,每天过的都是三点一线生活,家、医院和菜市场,这样的生活轨迹从来没变过,在简单而朴素的日子里,她过着属于自已的幸福,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充实中过得简单而快乐。
不顾她的踌躇不前,陈天乐硬是将妻子拉进了酒吧,这里刚刚才开始营业,酒吧生意要晚上才会好,现在这个时候,客人寥寥无几。
客人少的时候,当然就会受到更多的礼遇,在服务生的引荐下,他们在角落里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
“天乐,你为什么要带我这种地方?”李曼琴睁着眼睛四处打量着,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稀奇。
酒吧里正播放着催眠曲一样的音乐,听上去,让人昏昏欲睡的样子,陈天乐抬手朝服务生打了个响指,“放几首高雅一点的音乐来听。”然后点了几样精美的小吃和一瓶红酒。
服务生走后,李曼琴笑了声。“这种地方能也有高雅的音乐?”在她的潜意识里,酒吧这种地方就是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高雅两字似乎与酒吧不沾边,最多就是当下的流行音乐和那种强烈的迪斯科,或者摇滚乐之类的音乐,来这种地方的人也多是年轻人,现在年轻人生存压力大,多数也是来这里宣泄心理压力的。
“就算没有高雅的音乐,轻缓一点的总该有吧?这催眠曲一样的歌声听起来就想睡觉,我现在还不想让你睡着,我要让你清醒地活着,一辈子替我和儿子做牛做马,所以说,李曼琴,你给我听着,从今天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许做傻事,二十多年前你做过的那种傻事最好不要再犯,那时候的你没有亦云这个牵绊,现在的你不同了,你不仅有我这个牵绊,更有亦云,你要是敢再犯,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情,我们要一起去面对,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怕什么?不要先自已吓自已,生活依旧要过下去,有我和儿子在你身边,你不会有事的,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