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绊了一跤。百岁不愧是朗陵有名的老店。小小的店铺,坐落在市井小巷深处,门面重新油了漆,那些裂纹从木头深处跑出来,被岁月摩挲的粗粝沧桑。赵予安到的时候,店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不少人都自带了锅,小城里大家都互相认识,彼此和街坊邻居聊着家长里短。她抱着锅,排在队伍后面,吸着空气里食物辛辣的香气,在队伍后头昏昏欲睡。一个小孩撞了她一下,还对她做了个鬼脸,赵予安有些好笑的目送小孩离开。然后——她看到了左边巷子深处的陆赢川。他正拿着相机,蹲在墙角咔嚓咔嚓拍着什么,还用笔在本子上记录。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众人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墙角破烂处。赵予安瞬间精神了,迈着步子就想过去。却发现他身侧还有个人。——女人。顶漂亮的女人,扎着高马尾,一身休闲装都挡不住的好身材,她旁边还跟着一个女助理。李曦宁正和他蹲在一起,两人挨的很近。她指着墙上的图案飞速说了一句什么,陆赢川点点头,露出笑意,转头在本子上凌厉的刷刷画下几笔,然后合上本子。他侧头点了根烟,打火机几次没点着,李曦宁拉开外套替他挡了一下风。女人长发垂到他手背上,动作亲昵自然。陆赢川无暇顾及,只深深吸了口烟,通宵工作后的疲惫感被尼古丁冲淡。他揉了揉眉心,然后抬头,看到了人流中抿着嘴的赵予安。纤细的、苍白的、瘦弱的女孩。端着口很重的大锅,可怜兮兮抱着。于是,那刚刚松弛下来的表情,再次紧绷起来。像川剧变脸似的,变得克制漠然。赵予安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心里针刺一样的疼。她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晰的认知到:陆赢川在很多时候,其实并不想看到自己。自己欣喜不已的偶遇,对他而言,更像是无言的负累。于是她别开了脸。陆赢川对她点点头,走了。李曦宁和小助理却排到了队伍后面。好巧不巧,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让两人的对话完完整整传入赵予安的耳朵。小助理最开始还在李曦宁汇报工作,汇报完了,忍不住开始闲聊:“曦宁姐,今天不是组里的休息日吗,陆老师怎么还加班呢?”“因为他有个工作日请假了。”李曦宁看着新做好的指甲,不动声色道。“请假?我想起来了,那天下午是曦宁姐的生日,陆老师特意买了好多箱仙女棒为你庆祝,可惜我生病了没看到!”“都是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李曦宁笑道,看到前面女孩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才不急不缓说道:“我都让他拿去扔了。”“曦宁姐,我觉得陆老师对你真的很不一样,再给我讲讲你们大学时候的事儿吧,我们大家私下都说,这次也是因为你亲自出马邀请,陆老师才会冒着毁约的风险接下这份工作……”赵予安悄无声息的捏紧了锅子的提手。耳朵里嗡嗡作响,后面的话,她都没听见。陆赢川看到她时骤然转换的表情还历历在目。赵予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勇敢的人。但此时,她连向身后的女人求证的勇气都没有。不经意听到,和从别人口中再听一遍,区别在哪里?让自己再伤心一次吗?那晚,她诚挚的向他道谢,他冷着脸说“不用,不值钱的东西”时,原来是实话,不是说谎。他关心她,只是因为责任、因为承诺。这一年多,他也多次强调,让她断了非分之想。那他真正在意的女人呢?那他真正想要的女人呢?赵予安木然的打好了胡辣汤,端着锅时,与李曦宁擦肩而过。——彼此无声对视。眼前的女人眉目美艳,凤眼凌厉,自带养尊处优的贵气,还有着四两拨千斤的温柔。眼前的女孩弱不禁风,清纯美好,自带倔强之意,像高山上苦寒之地的白色鸢尾花。两人不约而同涌上一个共同的想法:——这就是他真正想要的女人吗?黄家小院。黄廷征喝着新鲜热乎的胡辣汤,目瞪口呆的看着老楸树下疯狂练功的赵予安,转头对沈老说:“这小妮儿是受什么刺激了吗?都不知道累吗?”不等沈老回答,他又转头到另一边询问辰山:“今早上我是不是让你跟她说,让她休息一天来着,难道是你偷懒没传递到?”辰山头摇的拨浪鼓似的,又盛了一碗,拿起胡椒粉往碗里猛撒:“别冤枉好人,我可是老老实实跟她说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