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敏君一大早起来,便看到红芜站在大殿门口,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下属门人将车队上卸下的东西抬进来,还时不时地提醒他们小心轻放,上官青鸾则站在一旁的桌案后,挽起袖子隽抄礼单,抄地累了还要时不时地甩甩手腕子,可见物品之丰厚。
&ldo;你们这是……&rdo;
还没等她问出口,便被红芜神神秘秘地打断了,掩着礼单朝她眨了眨眼睛,欲盖弥彰地说道:&ldo;等会儿您就知道啦!&rdo;
看着她的样子,丁敏君的好奇心完全被吊了起来,挑了挑眉索性不再多言,转身打算先回屋去待着,谁知道越走越觉得不对,因为那些不知装了什么的红木大箱子,竟然如流水一般被抬进了她如今所居住的地方,满满当当地摆在了院子里,因为放不下,有些甚至还被放进了屋子的厅堂中。
大半晌后,约摸是总算把东西都运完了,红芜才携着上官青鸾风风火火地走来,在她身旁站定,抬起双手轻轻击掌。
红木箱子被一个个打开,满目的珠光宝气几乎要晃花了丁敏君的眼。
第一排的箱子里是大小不同的数斛珍珠,其中甚至还有一斛极为罕见的粉珠、一斛绿珠,以及一斛斗大的东珠。
第二排的箱子里满满都是成套成双的首饰,珠花、簪钗、步摇,吊坠、耳环、璎珞,臂钏、手镯、戒指,还有禁步、环佩……一应俱全。
第三排的箱子里则是四季的成衣数件、绫罗绸缎数匹、各色皮毛数张,以及大红的枕被毡毯数套。
其他还有大量家具、摆设、字画、古董、药材等。
红芜拉着丁敏君一一看过去,每看一处,上官青鸾便在旁边唱名,等全部看完后,她才将写了整整数十张洒金红宣的礼单双手托在掌中递过去。
丁敏君怔怔地伸手接过,眸光微颤,心中已然明白了一切。
这是杨逍为她准备的嫁妆,整整一百八十台,偌大的院子竟还放不下,比之王公贵族也毫不逊色。
她本是在战乱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孤女,后来又成了峨眉派的弃徒,离了从小生活的师门,她已经连个正经的娘家都没有了,哪里还敢奢望什么嫁妆?却没想到有一个人比她更放在心上。
红芜看着她的神色,抿唇笑了笑,缓缓道来:&ldo;这些嫁妆,是杨左使还在扬州的时候便命属下等人开始准备了,其中有些甚至还是他亲自去寻来的。&rdo;
&ldo;他……&rdo;丁敏君有些惊讶,喃喃道:&ldo;竟那么早就开始准备了?&rdo;
红芜点了点头,忽然说道:&ldo;其实那时候看到杨左使将您带到伶音阁来,我们便知道马上就会有一个左使夫人了。&rdo;
丁敏君闻言脸上微微有些发热,支吾道:&ldo;这是为何?那时候……那时候我还从没想过……&rdo;
红芜摇了摇头,轻声细语道:&ldo;您有所不知,属下跟随杨左使也快有十五年了,以杨左使的相貌品性,多得是前赴后继想要得他垂帘的女子,可无论哪一个,都从未被他放在眼里过,这么多年来始终孑然一身,茕茕独立与尘世之外,有时候我们猜测,也许此生,他便要这么孤身一人走下去了。&rdo;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转过头来看着她继续说道:&ldo;可是那时候,他将你带到了我们面前。生平第一次,他周身那层仿佛隔绝了除他自己以外所有人的屏障被打破了。&rdo;
&ldo;高高在上的杨左使何曾主动伸出手去搀人下车?又何曾弯下身去为一女子提起裙摆,只为了不弄脏她的衣物?所有以往无法想象会出现在他身上的第一次,他都为您做了,并且甘之如饴。是您将他拉入了这纷繁的尘世之中。&rdo;
&ldo;不……&rdo;丁敏君轻轻摇头,说道:&ldo;被拉住的应该是我才对。&rdo;
红芜扑哧轻笑,真情实意道:&ldo;不论是谁拉住了谁,在属下看来,夫人你与杨左使真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rdo;
被如此直白地夸赞,丁敏君略有些局促地将散在鬓间的一缕长发勾到了耳后,抿了抿唇侧过头去。
……
黄昏的时候,忙了一天的杨逍总算抽出身来回到了后院,不仅如此,他还使人抬来了一个涂了红漆的香樟木箱子。
丁敏君看到了,指着院子里那些还没收进库房中的嫁妆对他道:&ldo;你都已经准备了那么多了,这怎么还有一个?&rdo;
杨逍避而不答,只对她道:&ldo;你打开来看看。&rdo;
丁敏君从他手中接过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箱子上面挂着的黄铜小锁,推开盖子,只见里面赫然放了一套火红的嫁衣,以及一顶金灿灿的凤冠。
&ldo;这是……&rdo;她惊喜地将嫁衣取了出来,小心地展开披在身上。
这件嫁衣与往常见过的那些不尽相同,同样以正红为底,一般的嫁衣上绣的无非是一些龙凤呈祥纹之类的,而这件嫁衣的衣摆袖口处绣的,却是明教标志性的圣火纹。除此之外,这件嫁衣的后摆极长,足足有个七八尺,上头同样绣着圣火纹,长长地拖在身后,宛若要灼灼燃烧起来一般。
凤冠亦与普通的极为不同。杨逍为她准备的凤冠是一顶纯金打造的步摇冠,中间是一朵用五六张薄如蝉翼的金片组成的莲花,一只小小的凤凰展开翅膀停在上头,口中衔着玛瑙珠串,坠在额际。莲花冠的两旁后方延伸出六枝弯曲的步摇,长长的流苏垂挂下来,稍一碰撞便发出泠泠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