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得好不是衣服好,歌者非歌,最要紧是切合年龄身份,可惜这道理个个懂得,实践起来却不容易,女人一过三十岁就爱骗自己能够青春常驻。”我想了想,“那个年轻的慕容太太,她就穿得好,衣服在她身上,就是她的,不再是名牌设计师英魂不息的憩休所。”
“人家有钱。”
“多少有钱女人穿得像大贼。”我说。
“她穿什么衣服?”婀娜不服气。
“我一点也不记得她穿什么衣服,就是这点高明,人家穿得舒服。”
婀娜说:“你中了蛊了你。”
我嘿嘿地笑几声,与婀娜分手。
傍晚收到电话,是阿琅的声音。
“乔吗?我想请你来一趟,有很多事非得见了面说不可。”
我想到要与婀娜有福同享,但是慕容琅的声音实在太沉重,我提不出这样的要求。
停了一会儿她说:“我父母已经去世了。”
我沉默。难怪,她本来是四大皆空的。
“姊姊也病逝,现在唯一的亲人,只剩下哥哥,可是我与他联络过,他不肯再回香港。”
“你继母呢?”
“是,我还有她,她是一个勇敢的女人。”慕容琅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激动,“这五年来,全靠她一个人在支撑。”
“你与她之间——没有什么吧?”
“她待我很好。”
“我马上来。”我挂上电话。
我没有通知婀娜,一个人驾车往慕容家。第二章满心以为至少是金碧辉煌的独门独户洋房,却是再普通没有的大厦公寓,连大门铁闸都是最普通的一种。为什么不是余氏古堡那样的房子呢?更加可作小说的题材了。
我伸手去按铃,女佣人来替我开门。
进到屋子,才略为看到一点的气派。
公寓起码是四幢打通的,并没有刻意装修,长窗面海,风景怡人,地方很宽阔,半新旧家具,放置得很随意,就像爹爹的家一样,凌乱中明显地看到主人生活习惯,这是一幢活生生住着人的房子,不是电影布景。
女佣人嘱我坐,递上香茶。茶是最好的龙井,淡绿色嫩叶清香扑鼻,盛茶的是一只宜兴旧茶盅。我诧异了。
爹爹老说妈妈不懂享受,身家全挂在身上,看来年轻的慕容太太,也真懂得生活情趣,在最日常的事情上见真功夫。像露台上停着的一辆“银豹”脚踏车,没想到真有人肯花两千多美金买一辆脚车,又不能招摇,简直如锦衣夜行。
我的眼光随而落在客厅中的几张字画上,暗暗吃惊,顿时坐立不安起来。
女佣人跟我说:“太太请你到图画室。”
我跟她走入内堂,光线渐渐暗下,别有洞天。
图画室中有一架镶螺甸的小风琴,一张波斯地毯,一列米色路易十七丝绒沙发,一张玻璃小茶几,茶几上放一只水晶碟子,里面浸满了一朵朵的白兰花,香气袭人。墙上孤零零地挂着一幅蒙奈的《荷花池》,印象派的色彩水溶性地在粉墙上化开,我看得呆了。
这样“普通”的几件常见的家具,“无意”地搁在一起,竟有如此惊人的效果。室内很大,有很多的空间,大方怡人。
我靠墙坐了下来,对牢小露台外一只蓝白的大缸,我好奇,走出去张望,却是茂盛的水糙内映着十来对金鱼,其中一条水泡嗒嗒的浮上来,以为有熟人来喂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