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自己身边的儿女,看看柔弱的妻子,塞吉拉虎拄着军刀站了起来,咬住牙说道:&ldo;好,我们走,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家人一根寒毛&rdo;。
围观的人哄的笑了,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个美好的结局,尽管前路还不知有多少凶险,至少此刻让人感到温暖。
无论对方是蒙古人还是汉人,谁想伤害我的家人,我都和他拼命,花鹏一路上沉默地想着,谁是我的家人呢,我的家在哪里,他脑海中只有童年时讨饭被人四处追打的自己,唯一给了自己一个家的,就是军营。
黑夜中,人们扶老携幼,慢慢地走着,把大宁城抛得越来越远,有士兵想将战马让给孩子,被花鹏制止住了,&ldo;如果你不累,就下马走着,让马歇歇,碰上蒙古骑兵和劫匪,马是决定力量&rdo;。
走出三十多里,依然能听见大宁方向传来的炮声,喊杀声夹杂于炮声中间在夜空中隐隐约约,火光在蒙古军扎营处燃起,照得夜空一片通红。那是城中守军为了吸引蒙古人注意力,冒死劫营。千余士兵前仆后继,如飞蛾扑火。
对着火光的方向,花鹏跪了下去,无数士兵和百姓深深地跪拜下去。
画角生寒,璞英站立在大宁城头,久久不愿离开。敌营中的火光渐已熄灭,一千多个弟兄冲进了数百倍的敌军当中,他们之间,不知有几人可以穿营而出。
&ldo;都督,小心着凉&rdo;,亲兵给璞英拿来件披风给璞英披在身上。璞英回过头,宽厚的对他笑笑,转身继续向城下观望。他在等,等自己最后一个去冲阵的士兵回来,城门没有关死,只要天没有亮,就有士兵活着回来的希望。
去热河上营求援不过是璞英安慰花鹏的一句真诚的谎言,兵法云,十则围之,蒙古人强攻不下此城,肯定就会对大宁长期围困。花鹏是大宁守军中最年青的将领,所部也是一些在战斗中长大,熟悉草原的士兵,他们璞英培养出来对付蒙古人的种子,所以,他们不能被困在城中。
对于热河上营的陈恒所部兵马不过三万,陈恒本人刚刚从云南调回,上营士兵是内地各卫所仓促拼凑而来,还未训练成军,自保尚且不足,哪里有实力前来救援。况且以陈恒多年的作战经验,他也不会派出援军,面对十多万蒙古军,装备未更换完毕的上营守军来援只能增加璞英的负担。让百姓离去,璞英除了考虑到他们的安危,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样能为守军节约大量的粮食,充足的粮草是死守大宁的关键。
除非朝廷从内地各卫所纠集重兵,能来救援大宁的只有燕王麾下挟百战声威的震北军。问题是朝廷显然没有对蒙古人大举来攻做任何准备,战事一起,边塞处处告警,朝廷的军队需要时间判断敌军的主力到底在哪里。燕王的军队想前来增援一时也赶不到,毕竟两地相隔千里。
徐达上次北伐逼迫蒙古人签订城下之盟,割得大宁、和林(南和林,蒙古人后又在漠北建立北和林)一带大片土地,但是大明在这些土地上只有寥寥的几所孤城,在内实外虚的战略思想主导下,大明主力离边境都有一段距离。这些孤城只起到对战争的报警和拖延蒙古人入侵时间的作用。孤悬在中原之外,没有任何依托,除非像震北军一样武装到牙齿,换成清一色的火器,否则,根本没可能和大队蒙古人决战。
广阔的草原是蒙古人天然的庇护所,明军主力来了,蒙古人可以躲,可以逃,可以永远不和明军决战。大军回撤后,漫长的边境线上,随处都是蒙古人的突破点。所以大宁这些孤城在战争来临时只有一个选择,死守。只要这个城池还在,蒙古人就不能放心的南下。死守的结局不外乎两个,用敌人或自己的尸体把城墙堆平,将城市从草原上永远抹去,或者死守到攻击的一方没有了粮草,不得不退兵。
如果璞英可以选择,他宁愿汇合大队人马,直捣黄龙,只有以速度对付速度,才是彻底消除蒙古人入侵的最好方法。但是,并非每个军人都有选择自己任务的权利,目前璞英只能尽全力拖住蒙古军,给身后的各个城市争取准备迎战的时间。对于自己麾下士兵,璞英能做的也仅仅是,在战争结束前,让他们尽量活着。
&ldo;轰&rdo;,蒙古军大营有发出一声巨响,夹杂着大量浓烟的黑红色火焰窜上云霄,惹得城头上的守军一阵欢呼。
闻听巨响,璞英微微一愣,怎么还有人在蒙古营中?按时间推算,去踏营的弟兄只要活着,早就冲了过去,绝对不可能在蒙古大营中坚持到现在。可腾起的火焰清晰的告诉每一个有经验的将领,那是大堆火药被点燃后的爆炸才会有的奇景。
&ldo;上官锋,陈宏,带人马到门口接应,注意不要和敌人纠缠,大愣,火炮准备&rdo;。璞英迅速对敌情做出判断,提出应对措施。
&ldo;得令&rdo;,众将领命而去,城头士卒的脸因临战而兴奋泛红。
半个多时辰后,几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出现在守军视线内,他们彼此搀扶着走向城门。接应的部队迅速围上,确认身份后把他们簌拥回城。
是季二将军,城头士兵一下子就认出了季沧浪那横着也有一般人竖着高的身躯。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满身是血的季沧浪挎着把一人多高的大弓被搀扶着走上城头。
&ldo;扶季将军进敌楼休息,注意警戒&rdo;,璞英不动声色的命令,转身率先走进了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