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无助的四下张望,推开哥哥的手,拉住黄骠马的缰绳,认蹬,爬上马背,小腿一软,从另一侧掉了下去,黄骠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四蹄来回踏动。
&ldo;起来,上马&rdo;!督促声催命般响起。
矮小的身子爬起来,走到马的左侧,认蹬,上爬,掉下。
再次认蹬,再次掉下。
……
&ldo;上马,记住,你是我朱元璋的儿子&rdo;。
&ldo;你是我朱元璋的儿子&rdo;!不带温情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ldo;你是我朱元璋的儿子!你是朱元璋的儿子&rdo;!
&ldo;孩子,孩子,你是我的巴特儿,英雄应该做对自己最有利的抉择&rdo;!母亲温柔的目光让人永生难忘,那目光让人感到暖和。
山头那边突然喧嚣起来,一群蒙古人的马队迅雷般杀至。朱棣拔出奋力佩刀将冲向自己的大块头砍翻。一队骑兵,又一队骑兵跑过来了,山谷里到处都是蒙古人。刀光,惨呼,弓弦响,血管被割开在风中喷出丝丝的声音,身边已经没有侍卫,从小一同长大的朱七跌在泥土里,红色的热气喷起老高。
&ldo;小子,投降吧&rdo;一个满脸横肉的蒙古大汉狞笑着冲过来,把朱棣的佩刀打落在地上。
&ldo;我是朱元璋的儿子,我是朱元璋的儿子&rdo;。朱棣大叫着,呐喊着,用手去抓对方的刀刃。
&ldo;殿下,醒醒。殿下,醒醒&rdo;,谁在喊我?救命的声音及时在耳边响起,睁开眼睛,是近卫旅长张正心那英俊的脸。
朱棣看着自己最亲近的部下,拼命将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压回胸腔。半晌,无力的问道:&ldo;正心,几点了&rdo;。
&ldo;早上七点,这里的七点比北平黑,咱们没用日晷对过当地时间,用的还是北平的数&rdo;。张正心小声回答,叫过朱棣的贴身太监,让他替朱棣擦干额头上的冷汗。
&ldo;殿下,你又做恶梦了吧,如果您觉得太累,我就通知大伙儿今天歇歇,把上午的议事取消了&rdo;?徐增寿有些心疼地问,这些日子,燕王殿下太难了。
&ldo;不用,咱们还是按规矩来,守仁,帮我穿衣服&rdo;,朱棣叹了口气,低声吩咐小太监伺候他更衣,洗漱。
张正心走到毡帐的窗子前,拉开窗帘,让草原早春的阳光照进来,这里已是三月,冰雪还没消融干净,远方光突突的树林泛出淡淡的青烟,那是即将长出的叶子。近处炊烟袅袅,将士们的出操声整齐地打破春日的宁静。
&ldo;徐将军,你说我是汉人吗&rdo;?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朱棣仿佛自言自语般不安地问。
&ldo;是,殿下是不折不扣的汉人,谁要是污蔑殿下,我冲上去和他拼命&rdo;!徐增寿坦诚地回答。
&ldo;你呢&rdo;?朱棣把脸转向张正心。
张正心上前几步,不顾身份差异,把手按在朱棣刚刚发育成熟的肩头,&ldo;无论你是什么人,你都是我们的殿下,风里火里,我们永远和你站在一起&rdo;!
随军太监出去搬了张餐桌,麻利地摆出三双碗筷,伙房送上热气腾腾的米粥和几碟江南小菜。
朱棣招呼徐增寿和张正心坐下,三人一同用餐。照进帐篷里的阳光渐亮,晃得窗子对面的地图树影斑驳。地图上,一条蓝线和一条红线剪刀般从南方和北方割裂蒙古草原,震北军从辽东插到草原背后,组成一条利刃,安东军,威北军在草原南边组成利刃的另一条。双刃正对的,是应昌到南和林之间的万里旷野。
三人心情沉重的吃着早餐,眼睛随着朱棣的脑袋在地图上移动。
&ldo;当年术赤将军也是不得成吉思汗的宠爱,但他的马蹄征服了雪山的另一端&rdo;。徐增寿摇了摇头,晃掉心中危险的想法。这些日子,朝廷的种种举动,的确让燕王寒心。
去年秋天武安国大人稳定了北平,得到充足供应的震北军越过金山部驻地西下,势如破竹,一路攻破蒙古人十余城,俘获王公贵族无数,直到严冬来临才停住脚步,退回到北和林附近休整。挟百战声威,大将常茂率一个整编师南下,配合汤和与璞英大破蒙古东路军,生擒捏怯来,解除了蒙古人对大宁热河一带的威胁。按当年北伐前朱元璋对儿子们&ldo;谁征服的土地归谁做封地&rdo;的承诺,东部蒙古地区本来应该俱归燕王,怎料就因为汤和那数万人马的参与,大宁一带就全归了宁王管辖,而这个宁王才五岁,用马桶都得叫人帮忙给解裤带。
如单单是朱元璋偏袒小儿子还则罢了,十六年春天来临,本来是震北、安东二军携手进攻蒙古的大好时机,朱棣望眼欲穿等待去年分兵南下的常冒帅部归队,谁知兵部一纸调令,本该归队的一个师精锐连同主将一块被调往大同,归入威北军的建制。那可是朱棣苦心经营好些年才攒下的家底,震北军全部人马加起来,算上苏策宇的独立旅,也不过是四师三旅的规模,还得分出一个师来威慑辽东各地。常茂一走,燕王手中敢调动的部队就剩下两师三旅,其中苏策宇那个独立旅还是震北军的财源,辽蒙联号全靠这只部队照应着才能保持高效率运转,不到关键时刻不能轻动。就凭手中这点儿人马去荡平整个草原?朱棣不住对自己苦笑。
&ldo;增寿,咱们的补给还你能用多久&rdo;?对着地图发了会呆,朱棣低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