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曾经团结合作。又因为各自的目的不同而分道扬镳,现在,终于难以避免一场正面碰撞。
如果武安国走到设在真定府的北方六省自卫军前线大营,燕王与郭璞之间的强弱之势瞬间即将逆转。燕王行辕外,姚广孝和陈亨、张玉、朱能、王正浩等燕王嫡系将领汇聚在一座营帐内,焦急的等待着燕王朱棣的决断。
强者手中,嫡系是助力,同时也是威压。作为一个首领,必须当机立断。否则,非但是对自己不负责,同时也是对支持者们的身家性命不负责。
行辕内,燕王朱棣如同一个困在笼子中的狮子,暴怒的来回打转。四面全部是铁栏和枷锁,家族的责任,武安国的期望,郭璞的威逼以及那些希望他凳上帝位的支持者们的目光。困着他,让他不得自由。
一缕细细的琴音袅如梵唱,从后堂传来。抚慰着朱棣不安的灵魂。是王妃陈青黛,此时,她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一边是朋友故交,而另一边。却是父亲和丈夫。
&ldo;兄乃长子,很多事,不得不为。&rdo;哥哥朱标当年信上的话让朱棣痛苦,直到此时。他终于明白了当年玄武湖畔,身为太子朱标的选择。很多事,你的身份和地位以及周围的人将推着你前行。每一步,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ldo;这片江山从此姓朱,我朱家子孙将千秋万代将其传递下去。&rdo;父亲豪情万丈的指点江山,粗鲁。但豪气的笑容让朱棣崇拜。
&ldo;殿下若手握天下权柄,强力推行新政,眼下万般问题皆迎刃而解。千年之后,文人亦会赞颂陛下之名,虽秦皇汉武,未建盖世功业……&rdo;劝进者的如歌说辞令人向往。
&ldo;我的马特儿,你是英雄,英雄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rdo;母亲的背影消失在草原深处前,留下的叮嘱犹在耳畔。
到底怎样选择才对我最有利?朱棣疯狂的眼神渐渐清明,抬起头,骤雨初歇的天际间露出几缕阳光,金灿灿的,给雨后的庭院镀上一层莹润的亮色。
&ldo;殿下,难道是朱家子孙就必须背负这些吗?&rdo;一汪似水黑眸浮现在朱棣脑海,王妃陈青黛那带着几分伤心与绝望的表情,看了让人心痛。
母后当年西去,也许抱着同样的心情吧。朱棣猛然又想起了洪武十七年故事,马皇后在朱标夺位后,旋即撒手,走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不再为丈夫和儿子伤心难过。
&ldo;蝶儿,难道孤王也让你如此绝望么?&rdo;朱棣长叹一声,表情渐渐平静。眼神中柔情过后,露出的尽是刚毅。
&ldo;师父,我知道你要什么?我不但是朱家子孙,而且是朱家子孙中,最出色,最具才华的一个。&rdo;像是发誓,又像是承诺,朱棣自言自语。走回书案前。对着门外喊道:&ldo;来人,传本王将令。&rdo;
&ldo;是,&rdo;门外的传令兵们答应一声,涌进屋子。天不热。每个人额头上却满是汗珠。
&ldo;传令,近卫师师长张正心率部北上迎接武公,欢迎他回归北方。告诉大营将士,后天本王要在军中设宴,给大伙的老朋友洗尘。&rdo;
&ldo;是,&rdo;传令兵中的小头目带头答应一声,接过将令飞奔而去。几个士兵互相张望,眼中尽是喜色。
&ldo;铮,&rdo;一声轻响,琴声嘎然而止,弦,绷得过紧。在抚琴者稍一分神间,断了。
太阳从乌云后探出头来,把久违了的金光洒进十里连营内。军营内的气氛登时热闹起来。尽管上司就在附近,一些高兴过头的士兵还是忍不住发出了阵阵欢呼。
与阳光下的世界不同。在靠近燕王行辕附近的一所大帐里,气氛阴冷而沉重。几个军官和文职官员焦急的议论着,抱怨武安国来的不是时候。&ldo;咱们到底该怎么办?武安国要是来到军中,还不是又得劝王爷罢兵,这数个月的仗,不全白打了吗?&rdo;
如果燕王在武安国的劝说下撤了兵,或者在武安国的帮助下击溃了南朝。众人的劝进之功。从龙之劳。就会成为梦幻泡影。
他们都是精英,仗要打多久,这片土地要淌多少血,死多少人,他们都不在乎。他们只在乎能不能在新的朝廷里弄上一官半职。或者能不能将自己的名字写进历史。
历史从来不是为牺牲者所记载析。虽然总在他们的血泊中吱呀前行。
&ldo;我哪里知道,大伙好自为之吧。武公为人疾恶如仇,睚眦必报,你们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要被他知道了,少不得有些苦头吃。&rdo;一个声音阴测测的煽风点火。
他的话立刻引来了很多人共鸣。武安国为人高风亮节,但对朋友和部下的要求据说也高得有些不近人情,前几年还对辽蒙联号贩卖人口一事表示过不满。如果这北方六省政务被他和郭璞把持,说不定又要做一番改革,重新走回当年免费夜校和最高工时限度那些条框上去。大伙破些财还是小事,这些人连日来排挤郭璞。打压立宪派势力的见风使舵的行为。肯定会让武安国瞧不起。如果他主事,恐怕真如煽动者所说那样。大家今后的前程到此为止。
&ldo;那,那可怎么办呢?&rdo;有的人话中已经带上了悔意,早知道这样,当初不如坚定的跟在郭璞身后了。
&ldo;要我看,不如……&rdo;姚广孝的光头在人群中分外扎眼,他的声音也如光头一样让人讨厌,阴冷中带着滑腻,仿佛一条永州白花蛇,嗤嗤的在众人耳朵上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