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努力了,你看你每天都多忙啊。别人只要把工作做好就行了,你还有复健这项事业呢,两头都不落。你这叫多线程工作。”“你可真会说,我也就是忙着生病而已。”高明瘫靠在座椅里看着陈贤,他墨黑色的眼睛正反着光亮,也倒映着自己的幸福的样子。不会是在做梦吧?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的人,正和自己一起在万里长空上并排坐着,看外面如幻如梦的绝景,谈论着同一屋檐下的朝夕与共和未来的打算……高明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点都不疼。果然在做梦啊。他笑了。德国北部的风很大,飞机下降高度的时候遇到强气流,颠簸得厉害。几下突然的失重让陈贤都很不舒服。他立刻去看高明,那人果然又闭上了眼睛,皱着眉,手紧紧抓着胸口。没几分钟,脑门上就冒了些虚汗。陈贤也把手覆上高明胸口,叫他:“高明,没事吧?心脏不舒服吗?”“还好……”他的声音几乎被机舱轰隆隆的震动声掩盖住了。可他的样子显然不够好,但陈贤又没什么能做的,只能白白地担心。空姐也走来在高明旁边蹲下,询问他的情况。“真没事,正常的……”高明努力睁开眼睛,可眼前一片漆黑。他也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心里其实慌得很,但更想让陈贤别担心,还是继续说:“血压问题,缓缓就能好。”这一缓干脆缓到了飞机停稳之后。他意识都是清醒的,陈贤问什么他都对答如流,只是一直闭目养神,身上也没一点力气。“高明,别睡着了,我们到了。我抱你好吗?”听到陈贤叫他,高明努力睁了睁眼。视力恢复正常了,只是身上虚,头也痛。他知道别人都在等他下飞机,于是抬朝陈贤了抬胳膊。陈贤扶着他的上身,用羽绒服把他裹起来。然后慢慢让他屈膝,等他肌张力下去一些,才缓缓抱起来,直起身子往机舱外走。把他稳稳放在临时轮椅上,陈贤扶了扶他无力侧歪着的头。“还好吧?高明?”“没事,放心。”虽然一直说着没事,但坐了这次长途飞机,高明又实实在在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太多折腾了。毕竟不是一个正常人了。不知道这趟旅程还有多少艰难险阻。他想着,深呼吸了一下。高纬度地区特有的白晃晃的朝阳正照耀着廊桥,高明眯着眼看了看外面。天空上有飞机拉的尾迹,每一道都好像象征着自由和未来,被照呈金色,那么亮眼。身体的不适好像也被这阳光驱散了些,他感觉好点了。陈贤看他状态还好,把他交给地勤工作人员,又忙着回去收拾东西。居然今生还有机会到来这么远的地方,真像做梦一样。最起码有惊无险地到了这里,已经胜利一半了。还可以,有陈贤在,会没事的。高明回头去看,陈贤拖着行李箱,拎着大包小包也跟了上来。真像做梦一样。和最爱的人,一同远渡重洋,沐浴他乡的晨光。孔雀十一peack上会址选在一个自然保护区边半山腰的度假村里,从最近的汉诺威机场开车过去也要一个多小时。考虑到对国外不熟悉,当日他们计划先在城里留宿,随便四处转转休息休息,等到周日再出发去会场报到。机场很小,入境也意外地顺利,没多久就办完了各种手续。为了方便,陈贤在当地租了辆车。高明留在租车柜台附近等陈贤去取车。他坐在轮椅里还是犯困,有一搭没一搭地想事情,想刚刚陈贤跟着租车公司的员工走开之前,好像说了一大堆话——都是嘱咐他的废话。“坐好,就待在这。”“等着我,不许乱动。”“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再多,陈贤离开之前还是不放心,特地交代了柜台这个胖胖的大叔些什么。大叔人很好,每次对视,都朝高明友好礼貌地微笑。他被陈贤用毛线帽和厚围巾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室内热得有点发昏。趁着大叔忙着接待别的客人,他驾驶着电动轮椅偷摸移动到大门口。凛冽的风从电动门外迎面吹进来,一下就把他吹清醒了。好多年没有到过这么冷的地方了,如今生活的城市很少能降到十度以下,最冷的天也不太能哈出哈气。真是久违了。高明就这样坐在清晨的阳光下玩了好久哈气。像小时候一样,想象自己是一个煮沸了的茶壶,直到冷凝的水雾都结了小粒在口鼻处的毛线上。这北国寒冷的天,好像承载着好多旧时的记忆。他玩得入神,都没发现陈贤回来了。那人从驾驶座上下来,几步就跑到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