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光在阿娘怀里拱了拱:“好久没有和阿娘一起睡了。”
搂在怀里的女儿,瘦瘦小小的一只,戚思穆心中没有半分女儿即将出嫁的喜悦。
她是过来人,比谁都清楚一入宫门深似海背后的辛酸与苦楚。
她的女儿啊,原是立于朝堂,与男儿共谋天下的监国女君,亦是心怀天下,平灾治疫,为民请命的贤主,更是远赴国难,与众将士共守城池的无冕女将,如今为了戚家,却甘心囚于深宫。
光玄帝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礼聘亡国公主为后,为的是阿琰背后的戚氏,一门三虎将,十万戚家军,世代忠烈,抗击外族的名声,无论哪一样都能令光玄帝借着戚氏之威名,彻底奠定南北统一大局,令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分裂了三百余年的南方收入囊中。
除开戚家不提,阿琰本人也是贤德于外,尽得人心,是沟通南北之间隔阂的桥梁,聘阿琰为后的好处,更体现在南北顺利融合统一上。
风光的嘉礼背后,充满了居心叵测的算计。
戚思穆心碎不已:“阿娘知道你主意大,只要你认为对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可是阿娘很怕你将来后悔。”
明知皇命不可违,可她和长兄仍然想知道,阿琰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要入宫为后。
姜扶光低声问:“那么阿娘可有后悔过?”
戚思穆不由一怔,朦胧的光影,在她脸上蒙了一层幽暗之色,她的面容晦涩不明。
过了好大半晌,她嗓音柔哑:“没有!”
姜扶光心里有些发酸。
“我怨过他,甚至恨过他,”戚思穆嗓音干涩,“唯独没有后悔过,他礼聘我进宫那日,曾对我说,要做一个好皇帝,护我一生,也会护住我在意的亲人,二兄没有的时候,我那时怀着璧儿,质问他,二兄到底是怎么没的?我怀疑他忌惮戚家功高盖主。”
戚家发动宫变,左右皇权,触犯天威,也触犯了朝中大部分贵族的利益,令皇家忌讳不已,令戚家如履薄冰,她进宫为妃,是为了令陛下安心,缓和戚氏与皇家的猜忌。
所以,她才会产生这样的怀疑。
怀疑令她惶惶不可终日,每日都在焦虑不安之中度过,这才没能保住璧儿。
“后来璧儿也没有,我发了疯一般质问他,你不是说过要护我一生吗?你连我们的孩子都护不住!”
她那时,怀疑璧儿的事和林后有关,要求陛下彻查,可陛下没有。
戚思穆苦笑了下:“后来父亲告诉我,我才知道,那时朝中的旧勋党派势力强盛,他们视戚家为眼中钉,肉中刺,并联合起来,欲对戚家除之而后快,戚家功欲高,便越不能容戚家,戚家满朝皆敌,他那时才登基,对朝堂掌控不足,只能借助同为旧勋的承恩公,对抗旧勋势力,力保戚家。”
如果那时动了林氏,就形同于将承恩公府推向旧勋势力,再为戚家树了一个强敌,戚家的处境会更艰难。
他在明里暗里,为戚家挡了不少明枪暗箭,如果不是他,但凡北边的粮草供应不上,戚家军就要全军覆没。
因主将暴毙,伐越军队群龙无首,遭到了越民激烈反扑,损失惨重,当时旧勋党派叫嚣着要将一切过错推到了二兄身上,但凡他软弱一点,二兄英年战死,一身忠肝义胆,就要被抹黑成为罪人。
戚思如低哑道:“我那时年轻,并不知道,有些承诺是需要用一生去守护,去践行。”
姜扶光抱紧了阿娘:“父皇他一直很爱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