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比我好看是吧?害,他说,你什么时候都能看,电视今天的演完了,我明儿就接不上趟儿了。还一本正经、理直气壮,我火当时就窜出来了,抱着枕头就跑。腿刚从他身上跨过去就被一把攥住,他奇怪地问我,去哪?上书房!去书房干嘛?都几点了?我蹬了他麻筋一脚,他吃痛,登时松了手。我边跑边骂,反正你也不待见我了,我他妈去书房睡去,你和电视过吧!下床下得太急,脚趾头在床沿上杵着了,疼得我斜眉歪眼儿的,然后以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手忙脚乱地跳出了卧房。出门遇上朱傻帽,它正歪着小脖颈儿,一脸幸灾乐祸。我朝它“忒”了一句,骂骂咧咧地钻到书房造窝。但还没等我把沙发床放下来,朱丘生就长手长脚地来了。他从后面贴住我,低声说,好了,这么大醋劲儿呢。你才他妈的醋呢!我是嫌吵!我说,一天到晚吱哇乱叫的!我还想骂,嘴唇却一下子被亲住了。我哥很温柔地吻我,唇面细碎的活动像雏鸟的轻啄。他的吻技越来越高超,懂得循序渐进,由浅入深。最初是含苞的一点微触,然后温水煮青蛙地弄坏我抵抗的神经,待到敌人腰酸背痛之时再攻城掠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飘飘然了,全忘了我为什么生气。朱丘生一脸好笑,低声说,我不嫌你吱哇乱叫,你倒嫌我吵了。你嫌我吱哇乱叫,就从书房里出去啊!他两下就把沙发床放了,然后说了句什么。什么?我问,我没听清。我哥吻了吻我睫毛,重复道,吱哇乱叫也喜欢。……书房的战事旷日持久。完事之后,我歪在一边,用手描弄他的喉结。朱丘生被我弄得痒,黑亮的眼珠在眼眶里一移,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我咬了咬下唇,小声问他,朱丘生……你是不是挺想要小孩的?他一蹙眉,奇怪地说,你哪只眼睛看见的?我两只眼睛看见的,我说,要不你干嘛整天看家庭伦理剧,什么《欢欢喜喜一家人》《我的贤惠俏媳妇儿》。他轻轻笑了声,说,我那是闲得无聊。他看上去真的是满不在乎的。我心里一紧,最软的一处抽搭搭地疼起来。朱丘生原本或许是可以有个美满的家庭的,有妻有子,他一定能做个好丈夫、好父亲。这是世俗的路,最平顺,最光明坦荡的一条路。但他遇见了我,我拉他进了荆棘丛,在尖刺的植物阵中束缚住他的手脚,但我得拉着他一路踏过去,我离不开他。我害你断子绝孙了,我小声说。我爱他爱到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他愣了下,转过来,让我能在他眼底清晰地看见自己。傻,他说,你不也断子绝孙了吗?我不一样,我说,我本来就是不要小孩的。他狭长的眼睛一眯,变成优美的一条弯线。有什么不一样的,他说,不是你的小孩,我也不要。我只要和你生的小孩,我哥说。我不能生,我说,你也不能生。朱丘生笑了笑。那是好事儿,我也怕生了个和你一样的小疯子。我不客气地打了他一巴掌,还敢骂我,我是小疯子,你是什么?我是冤大头,他微笑着说。或许这世上小疯子常有,而冤大头不常有。世界上疯的痴的傻的那么多,但是只有一个朱丘生,只有我才有朱丘生。我悄悄缩进枕头里,不让他看见我发红发酸的眼圈,我想说声“谢谢”,但想起,我们俩从来就不需要说谢谢。缓了会儿劲儿,瓮声瓮气地道,那你们老朱家香火就断了。还有草生呢。虽然已经是新时代了,但农村还保留着一点旧时的习性。我说,但是她的孩子也不姓朱啊,我怕你爹妈不乐意。他慢慢地回我,声音却那么笃定,说,他们愿意。一定愿意。草生不愧是恋爱斗士,终身大事上一点也没让我和朱丘生发愁。没两天她就给我打电话,暗示自己会带小女婿回来。真的啊?我惊奇,哪人啊,什么工作,多大岁数,长得多高好不好看,有没有照片,家里几口人?得得得,帽儿哥你查户口呢?草生说,反正你绝对想不到,就等着惊喜吧。我们周六回去,让我大哥做点好吃的哈。惊喜?我挂了电话,没想明白她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既然那妮子口口声声说我“想不到”那就肯定是我认识的人无疑了,我认识的……是谁呢?操!我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影,气得差点把旁边的杯子砸了。不能啊,他俩什么时候认识的?我记得,他有次过来的时候和草生见过一面,难道是那次?那可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迅速拨了那混小子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