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教授眼睛也湿润了,徐娇娇与其说是他的学生,这几年相处,更像是他的小女儿,机敏调皮好吃且贴心的小女儿,他对她确实偏爱许多,连他的家里人都知道,他女儿还曾怂恿着徐娇娇干脆拜个干爹算了,自己认个干妹妹。
杨教授郑重地给徐娇娇拨穗,说:“你好好的,好好的,别忘了经常回来看看老头子。”
徐娇娇哭得更厉害了,眼泪鼻涕一起流,巨丑。这一幕被摄影师抓拍下来放到了学校网站,很长一段时间杨教授给师弟师妹介绍徐娇娇都是“踏实做学术又会吃且超爱哭的学姐”,喏,照片为证,嗯,对,这就是你们漂亮的师姐。你确定是漂亮师姐吗?杨教授……
注意着徐娇娇一举一动的裴逸也看到徐娇娇在台上哭得不能自已,他懂徐娇娇对杨教授的不舍,他懂徐娇娇纯善易感的心思,他觉得这样至臻至纯的徐娇娇是今天整个体育馆最棒最闪耀的女孩,裴逸激动地为徐娇娇鼓掌。
最后的集体照,还是在体育馆前,裴逸终于敢大胆地站在徐娇娇身边。摄影师按下快门的一瞬间裴逸搂住了徐娇娇,照片上留下了裴逸志得意满和徐娇娇吃惊的表情,很有意思,和本科毕业照比起来,裴逸显然更满意这张研究生毕业照。
又到了唱“凤凰花开的路口”的毕业季,这一次真的要离开这个生活的七年的地方了,徐娇娇十分伤感,她的眼泪比三年前本科毕业多了起码一倍,睡眠也不太好,吃得也非常少,一连好多天眼睛都肿得像核桃。
汪静去了北京工商银行,临行前徐娇娇抱着她哭了一晚上;
杨教授门下所有弟子一起聚餐,为徐娇娇和黎苍明送行,徐娇娇一杯酒下去又哭得稀里哗啦,抱着师妹们哭;
就连Y市主城区的陈醒醒要回家了,徐娇娇也哭,陈醒醒哭笑不得,搂着她拍着背说:“哎呀哎呀,娇娇妹儿,你在C市,我在Y市,多近啊,放假我来找你玩。”陈醒醒考入Y市工商大学当老师。
裴逸这几天除了吃“散伙饭”,整理行李,剩余时间都陪着徐娇娇,自从地震发生后,他对徐娇娇的健康状况总有些不放心。
徐娇娇整理着行李,看到照片哭,看到论文底稿杨教授的批注哭,看到旧教材哭,看到室友空空的床铺哭,看到要丢弃的旧拖鞋都哭。
裴逸没见过这么能哭的徐娇娇,太过于反常。他赶紧到校医院咨询医生,此时校医院还没有放假。医生思索片刻又查了查资料,认为很有可能是精神上的疾病,建议去大医院就诊。
还有几天就要离开Y市,但裴逸认为生病不能拖,马上带着徐娇娇去了Y市最好的医院精神心理疾病科。医生诊断徐娇娇为“急性创伤后应激障碍”,简称PTSD。医生说这情况药物治疗收效甚微,主要还是靠心理干预疗愈和病人自我疗愈。
徐娇娇本来还浑浑噩噩的,到医院之前她其实没有意识到自己生病了,放任着自己失眠、乏力、沮丧的状态,她以为自己只是毕业季太伤感了,过几天就好了。当听到医生说她患有PTSD时,徐娇娇像猛然惊醒一般清醒了过来。
上一世地震后,徐娇娇因为看了太多贴吧民间救援未打码的现场照片和视频,伤心过度,患上了轻度PTSD,在长达十年时间里几乎每个月都会梦到地震,梦到房屋垮塌自己被埋;受不了有人抖脚,一有抖动就会精神紧张手心出汗。这一世,再叠加是对不能阻止地震发生的巨大愧疚感,徐娇娇PTSD的症状加重了。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任其发展很有可能转变成抑郁症。
徐娇娇马上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她对精神类疾病有认知,而且知道严重性。徐娇娇请医生开了一些助眠的药,能吃能睡在治疗疾病时非常重要,哪怕是在药物的辅助下恢复饮食和睡眠对治疗都有极大帮助。
徐娇娇把大部分行李托运回了C市,计划两天后和裴逸一起启程回C市,此时的她需要有人陪伴。
从医院回来后,寝室只剩她一人,裴逸担心她出什么事,征求了徐娇娇意见,他把自己的床铺暂时搬到了六楼。徐娇娇清楚主要起作用的治疗得靠她自己,她这两天就有意识地看一些心理类文章和电子书,裴逸在一旁烧水,买饭,削水果,打扇子,徐娇娇累了裴逸就给她读书,徐娇娇想讨论时裴逸认真和她分析讨论。
等启程时,徐娇娇精神状态已经好了不少。徐娇娇既然知道自己的病情与病因,实际上她是有经验去调整自己的。
走在车站候车厅往站台的地下通道里,高大的裴逸推着两个行李箱,背着自己和徐娇娇的书包迎着光大步走在前面,徐娇娇跟在两步远的后面。
她看到亮光里的裴逸身材匀称,肩膀宽阔,腰细腿长,露出来的小腿肌肉匀称纤长,整个人充满朝气和力量感。徐娇娇觉得很踏实,裴逸总是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她想,她一直坚持的“裴逸原有的轨迹”是指什么呢?指裴逸成为了成功的律师么?为什么要用“怕改变他的轨迹怕耽误他的成功”这个理由禁锢了自己这么多年呢?谁的命运又是一成不变的呢?包括徐娇娇的命运,不也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吗?今世林莉的改变,或许是因为她遭受了太大的心理冲击而没有及时纠偏。可他已经是善良、成熟、有担当、上进的裴逸,无论放在哪一世,无论他遇上怎样的人和事,他都会是个成功的人吧,不是这个领域的成功,也会是另一个层面的成功。那么,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和裴逸并肩前行,也成为助力他的另一半呢?
也许可以!
我可以!
徐娇娇想到这里,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喊了一声:“裴逸!”
裴逸停下脚步,回头,微笑着问她:“怎么了?”
徐娇娇跑了两步到裴逸跟前,她接过自己的行李箱单手拉着,另一只手挽过裴逸的手臂,仰头微笑着对裴逸说:“走吧,我们回C市!”
裴逸呆了一瞬,随即翘起了嘴角,眼角眉梢都飞扬起来,又把徐娇娇行李箱拉过来,一只手推着背靠背的两个行李箱,一只手牵住徐娇娇的手,高兴地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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