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着强健的身躯,走到门口,影子和他的背部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一种落寞的色彩。
“用不用去染坊一趟?”管七爷轻声问道。
“不必了,等他回来,自然要见一面的。”文忠推门而出。
“大掌柜,您好像从没来过染坊吧?”一个管事小心翼翼地问。
“来过一次,但那时我年纪小,记不得了。”湘人道。
“既如此,建议您跟我前后走一趟,熟悉熟悉染坊的环境也好嘛。”
过湘人笑道:“还是老前辈明白。周遭情形一定要熟知,以免刚来就抓瞎。”
“在下怎么也配不上这一句‘老前辈’,掌柜莫要自轻自贱。”他虽这么说着,嘴角却已有了笑意。
他二人从议事厅出来,在前面转了一遭,管事便告诉他那里是账房、那里是卧房,那里是待客厅,湘人皆牢记在心。
从议事厅后面的角门进去,便是染工染布的所在。那些染工支起十几个木架子,连成长棚,拿布匹就挂在上面晾晒,皆是挂满了的。这管事怕脏了衣袖,止与湘人待了一会儿,便往东边一拐,进了间织机房。
湘人一掀开青布帘子,耳边就‘咔嚓咔嚓’地大声作响,向内望去,约有几百张织机,震耳欲聋。
“我记得少时来染坊,布匹还未曾自己织吧?”湘人在几张织机前晃悠,看着织工龟裂的双手大力摇动着织机。
管事捅了捅耳朵,提高了声音:“这事怎么都快四五年了。原本咱染坊是专去收布来染的,后来这产业渐渐做大,和官府也有了联系,故需给那些老爷们贡布。先掌柜考虑过家已趋富强,便买了东面的地,开作织机房,不再用土布来染了。”
湘人一边走着,一面问:“目前有多少张织机?”
“适才从账房那儿看过帐册,约莫是千余张。”
“千余?”湘人停了下来,对这个数目大吃一惊,“这岂不是能供整个扬州府的用布了?!”
“差不多吧。”那管事随口附和道。
他却忘却了周围嘈杂的声音,饶有兴趣地追问着:“那一月能余出几两闲银?”
管事幸亏看了一遍帐册:“支了月银等杂项后,能余出七百七十三两来。”
“足足七百多两银子啊……”湘人的眼睛冒着金光,突然想出一个主意:“为何先兄不利用这些银子,去经营别的产业?若我们再去干当铺,吕家哪敢与我等争锋!”
管事诧异地瞧着他,不成想初来乍到的这年青掌柜,还有如此大的野心。
“管事?”湘人看他都愣神了。
“哦,”管事急忙回答,“您想得对!您想得对!至于大……先掌柜为何无此想法,在下委实不知啊。”
“他那样的精明人物……”过湘人怎么想都不透,他兄长如此做的用意何在——这疑惑,一直被暮年的他带到了京城的午门,方才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