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施季里茨坐到书籍、参考手册和报纸、杂志、文献档案前的时候,他总是想起父亲的话、因为正是父亲教会他与无言的读伴融为一体,倾听字里行间的声音,犹如听人谈话一样,想象着言外之意,在阅读的基础上大胆地提出自己的假设,不断地抛弃自己的假设和重新建立新的假设。
……次日,在品尝了一杯安赫尔君的咖啡之后,施季里茨就开始着手构造一幅世界蓝图,这是他失去重要信息的几个月期间的世界图景。
历史是一门复杂的科学;甚至几分钟以前发生的事已经成为历史;它是多么令人惊奇地将词汇、思想、事件、人物及利益都浓缩在一起啊!要从这世代沉默的声音里截取出决定事件高潮的因素‐‐这高潮不是一年或一天,而只是一分钟,这是多么困难。须知正是在这一瞬间里有像列宁和爱迪生、克列孟梭和居里、劳合&iddot;乔治和高尔基、爱因斯坦和佐丽娅、苏里科夫和兴登堡、卓别林和斯克里亚宾、威廉二世和托马斯&iddot;曼、杰克&iddot;伦敦和安娜&iddot;巴甫洛娃、维特和夏里亚宾、孙中山和齐热夫斯基这样的巨人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思考,发表演说,签署文件、创作交响乐或构思公理体系。而假如允许光阴之箭去掉年与日的循环,那么决定历史同一瞬间的将是加皮察和尼尔斯&iddot;玻尔,罗斯福和加琳娜&iddot;乌兰诺娃,希特勒和奥本海默,邱吉尔和拉赫玛尼诺夫,斯大林和弗希特万格,希姆莱和艾迪特&iddot;比阿夫,帕斯捷尔纳克和普里斯特利,毛泽东和萨尔瓦多&iddot;达利,艾登和马列谢夫,毕加索和普罗柯菲耶夫,爱伦堡和戴高乐,柯罗廖夫和海明威,库尔恰托夫和索默斯特&iddot;毛姆……
当施季里茨从19455月1日,从他置身生活之外、被抛入八个月的死寂和黑暗的那一天开始分析历史现实的时候,他开始明白,那根联结历史的,连绵不断而又可知不可见的红线已经延伸到决定今天事件的那些日月,决定着世界的发展。
其中有一件事不仅影响了华盛顿和拉丁美洲的现状,而且也影响到这里.比利牛斯山脉南部的现状,这就是1945年2月在墨西哥首都附近的查普德庇克城堡召开的美洲国家组织会议。
施季里茨把与1946年事件有关的文献放在一边,转而研究战时的报刊并把所有在西班牙和北美出版物中能搜集到的材料都集中起来,《华盛顿邮报》记者吉伯&iddot;埃利斯顿的报道是对会议进展情况的最好说明,施季里茨在他提供材料的基础上作出了自己的分析。他尤其注意当他奔波于柏林和苏黎世之间,为破坏希姆莱与杜勒斯的单独解和而努力时在墨西哥所发生的事件,他越研究越感到忧虑,因为查普德庇克会议的主题在某种程度上与杜勒斯及他的幕后人的设想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国务卿斯退丁纽斯和他的助手纳尔逊.洛克菲勒及克莱顿所把持的这次会议的主题是什么?
如果抛开辞令的外壳和外交上的造作,那么就可以明白地看出,华盛顿从拉美国家身上得到的主要收获如下:承认美国在南美大陆的主导作用(这对于华尔街反对伦敦金融大亨的斗争是必不可少的),美洲大陆各国军队建立统一的统帅部以及签署了该大陆各国不受侵犯的条约。
&ldo;谁会侵犯?&rdo;施季里茨马上反问自己。当时谁能进攻?希特勒败局已定,第三帝国的覆灭在斯大林格勒和库尔斯克会战之后就已势态明朗。日本会进攻吗?这也是不可能的。失去了&ldo;三国轴心&rdo;它还能做什?一些国家虽然力量稍强,但若与全世界作对却也力不从心,它们还能进攻淮呢?
看来,可以看作法律‐‐行政一体化的泛美组织已经被新建立的军政组织所代替,它与即将在旧金山举行的联合国大会的宪章是显然对立的。
谁是这个计划的幕后人?华盛顿操纵的南美大陆军政联盟对华尔街的哪些公司有利?是到墨西哥去的洛克菲勒吗?无疑有他在内。还有谁?
反对这个计划的又有谁呢?
施季里茨还弄清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美国已经准备好了一个顺从自己意志的集团,他们的表决权在联合国占绝对多数,利用这个多数就完全可以操纵那些企图在将来决定世界政治的国家的利益。
施季里茨还弄清了美国与阿根廷的关系这样的复杂问题,当时的阿根廷政权不可避免地要落到希特勒、墨索里尼和佛朗哥的崇拜者,受过德国军事教育的庇隆上校手中,庇窿作为一个职业军人对于美国政治家拉拢布宜诺斯文利斯的秘密活动不会没有充分的认识。国务院的专家们准确地抓住了上校敏锐的自尊心的同时,也没有忽视这个幅员广大的国家的经济潜力和独特的民族性格,因此,在有关与布宜诺斯文利斯的关系的决议中(阿根廷是唯一没有派代表去墨西哥开会的美洲国家)委婉地表示,希望庇隆的追随者们在有关对轴心国作战的问题上使自己的对外政策与其它国家的政策相一致。决议的措辞克制而殷勤,尽管阿根廷是南美唯一继续与第三帝国保持友好关系的国家,希特勒的书照常在《abc》商店发售,电影院的银幕上照常放映第三帝国的影片,戈培尔的《人民观察家》报与《华盛顿邮报》、《人道报》、《普韦布洛》报一起在书亭出售,而里宾特洛甫的大使也照常举行有阿根廷当局高级行政官员参加的招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