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雪中生存需要什么?
这并不是一个有定论的问题。
如果一个人饿了,胃肠仿佛被棱刺般的寒风切割成薄薄的破片,他呆滞的思维里剩下的便只会有对食物在舌头上融化的渴望。
假如他吃到了一口食物,他还会想起自己渴了,干燥的尖刃像矬子凿开心肺,那么他能发出的声音只剩下口渴的吞咽。
对了,再给这个人披上一件厚厚的皮毛大衣,或者给他一块保暖的巨兽皮,在他蜷缩的身躯边上放置一炉温暖的火,接着以帐篷——或者更简单些,用因威特永恒不化的冰雪造出一座雪砖冰底的小屋,以温度融去冻僵思维的最后一道阻碍。
这时再去询问这个人,在冰雪中生存需要什么,他就终于能拾起足够的理智来抖抖索索地回答了。
一把长矛,他也许会说。又或者实际一些,一把斧头?一把木棍顶上绑着石块的锤子?在冰天雪地里,也要找办法让自己获得安全,才能生存下来。对吧。
接着是捕猎。用武器杀死一些动物,夺取它们的皮毛、骨肉和血肉。填饱胃和血管,满足于并守护风雪中的洞窟。
入睡,从黑暗掉进更深的黑暗。在半个永夜的因威特醒来,在雪原游荡,直到遇到你的部族。属于它,寄托一颗动荡的心脏。
再往后,在冰雪中生存还需要着什么呢?
为我的力量尊重我,最初创建决斗场的因威特人说着,以武器顶在同伴的肩头,或者为我们的决斗表演将带给营地的快乐而尊重我,朋友们。我将满足。
“在因威特历史记载中,决斗的杀戮性质演变为表演性质耗时极短,”罗格·多恩从石墙上取下他的佩剑。“如今,每个聚居地和冰窟都设立有若干个决斗场,部族与部族,社区与社区,团体与团体,皆有通过友好竞技促进技术和感情交流的习俗。”
他那住所与其说是统治者的王宫,不如说是一座孤独者居住的堡垒,位于因威特永远光亮的那半面。冰冷日光穿过窗格落在宽大的石桌上,并被光滑大理石地面反射出贴近金色的白光。
因威特本土的盔甲和这颗星球本身一样讲究实用,由黄铜和皮革打造,仅在足尖和胸前绘有金雄鹰的图纹,背板则仅以金钉作为装饰,就和目前着甲的罗格·多恩本人一样,锐利地散射着金色的光芒。
“你准备好了?”佩图拉博问,一手将战锤撑在地面上,战甲上的黑黄条纹与头盔面甲的条纹形成对应。他不常戴头盔,虽然主因是他不常上战场,音频过滤和视觉强化系统进一步增强着他本就远超凡人乃至阿斯塔特的感知能力,而精心设计后仿佛轻如第二皮肤的战甲则给了他心理上的强势。
还有战锤,这把从重心分布到锤柄握感都令他极其喜欢的、莫尔斯赠送的战锤。他尚未给这把锤子起名,也许今日战斗将为它带来一个荣耀的名字,比如碎石者?
“好了。”多恩戴上头盔,透过隔空跨过面部的三根铜条,可以看见他顽石般冷酷的神情和纯粹的浅色眼睛。“这座堡垒南方的峰顶另一侧,就是一处无人敢靠近的平坦雪面。”
“那么我们走吧,”莫尔斯压紧了圆形厚皮毛毡帽子,把缀着皮毛的帽耳翻下来,做出御寒的姿态。他终于入乡随俗,给自己凭空变出一套厚毛线衣配防风棕色兽皮外套,外套边缘挂着一串意义不明的兽骨箭头和小型骨针。
金色符文一闪而过。下一刻,若有人仍从这座冰雪中的石质堡垒窗格中望去,就可看见雪山上多出三个正行走于天和山的狭缝间的渺小身影,渐渐地越过山脊,去到迎风的半面。
翻越山脊的过程中,佩图拉博感到自己的战锤变得更加轻盈。
他不确定在因威特冰面灿烂阳光下锤子表面浮起的铭文是莫尔斯雕刻技艺下的正常现象,还是什么别的特殊能力被不明机制所触发。
他娴熟地计算起本地冰雪表层的各处硬度和光滑度,将因威特的光线和空气因等等条件尽数纳入对战场的考核之中,在思维中演练两人对战的种种场景。虽然他根本不认为因威特本地连动力都没有的盔甲能击败他,但凡事不可狂傲自大。
很快,佩图拉博转过身,向多恩做出邀请的手势。他感觉周围的光莫名地忽然变亮了少许,不知这是否是因威特独特的天文现象。
多恩隐藏在栅格后的脸好像开始反射出明亮的光,并且那双永远冷静的浅色眼睛里也浮现出极其稀少的惊异。尽管如此,白发原体还是维持着他总体上的镇静,逐渐进入战斗的准备姿态。
莫尔斯席地而坐,用叠起的双手挡住下半张脸。
我们开始战斗吧,佩图拉博想要宣布。
然而,就在他张开嘴,声带即将开始震动的那个微秒中,一股温热的触感忽然从战锤与手甲贴合的部分一路上涌,洋溢在他的喉咙间。
“我们要在帝皇的名里,以彼此的兵刃起争斗。”他的话语在这股不可抗拒的能量中经过修饰,然后隆隆地脱口而出,在空旷山峦的云间回荡不止。与此同时,金光盈盈地从他的盔甲缝隙中溢出,如引入天降的雷霆,煌煌不可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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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图拉博立刻明白了多恩那张发光的脸是怎么回事,在对方的虹膜上,他看见一个亮得和帝皇降临一样的金色巨人,盔甲的眼部发射出闪耀的光,锤子上缠绕着雷电的幻影。
不,这不是我设计的效果!
“这不是帝皇为我所预备的,也不是我心所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