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荨点首道:“那你记清楚他的摸样了么?”
栊晴凑过去,发现了宝似得道:“不用记,姐姐,是我们认识的人。就是那天李砚汐生辰的时候,你让我弹倒的那个丫鬟,后来她被赶出了李府,你不是还让我把侧王妃的衣裳交给她,让她带给侧王妃,那样她就可以留在王府了么,侧王妃还给她改了名儿,唤作伴云的那个”,栊晴说故事般娓娓道来。
原来是苦肉计,梅荨有些意外。
李砚汐生日那天,伴云用水晶鹭鸶葵花盘捧了一盘时鲜的樱桃往正厅去,其实是李砚云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接近侧王妃与曾诏。
却不想被梅荨误打误撞,正好成全了李砚云将伴云遣去王府做眼线的计划。
那名相士执着幡子走了进来,他捋着长须,故作老气横秋地道:“这位小姐骨骼清奇,必是……哎呦……疼疼疼……别揪我的胡子……”
栊晴一把拽下了他颔下粘着的长须,挂到自己脸上,咯咯笑个不停。
相士白了她一眼,随即紧挨着梅荨坐下来,贼兮兮地笑道:“荨姐姐,怎么样,我扮的还不错吧,这妆还是青霓姐姐特意给我化的呢。”
梅荨笑道:“刘掌柜端方严谨,却不想生了你这个儿子倒是古灵精怪,小挚,姐姐让你妆成这样,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这宗事千万不可对外人道,知道么?”
刘小挚点首如捣蒜,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吧,我刘小挚从来说一不二。”
“你去换好衣裳,把脸洗干净,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沂王很快就会派人过来打探了”,梅荨道。
刘小挚应了一声,起身一把夺走栊晴脸上的胡须,朝她挤了个鬼脸,就躲到屏风后头窸窸窣窣地换起衣裳来。
三人一齐出了望海楼,雇了辆车离开了。
刘小挚眯着眼,笑的如夏天里明晃晃的太阳:“荨姐姐,明日就是浴佛节,再过几日,青霓姐姐那里会有一年一回的‘赵春’……”
“对呀,姐姐,我们一定要去看,青霓姐姐亲舞‘霓裳羽衣舞’,听小挚说,可漂亮了,到时候,全京城的人都会去呢……”栊晴抢道。
刘小挚忍不住插道:“那场面可壮观了,三年前,青霓姐姐就是靠这一支舞名动大洹的,还使得沁春园成为了京城第一坊,后来,她就定了个规矩,只有每年的建巳月之望,她方会跳这支舞”,一面说着,一面手舞足蹈起来。
梅荨笑着点首。
上一世,她只在梦中见到过苏琀这支翩若惊鸿的霓裳羽衣舞。
“咦?外头这是怎么了”?栊晴扒着纱窗朝外头看去。
刘小挚也好奇的凑过去,贴着纱窗,道:“抓这么多乞子做什么?”
梅荨略偏头朝窗外瞧去,外头的确有许多番子正在抓捕城中的乞丐。
栊晴二人几乎瞧了一路。
马车驶到李府大门的时候,夜空中银汉已迢迢。
晚间,梅荨照常坐在花木掩映的石桌旁烹茶品茗。
栊晴则与一群留头小子在不远处拆拳,见到拟香推着李砚云过来,小子们都一窝蜂的散了。
李砚云穿了件丁香色摘枝芍药潞稠褙子,膝上搭着牙色袷纱,与拟香并蒂,恰似一枝抹紫凤仙。
李砚云巧笑道:“这清风朗月的,荨妹妹你花下品香茗,可真有雅兴啊,今儿个在城外玩得可开心?”
茶水已三沸,势若奔涛溅沫,茶沫浮在上头,如积雪未消,桃花乱落,梅荨笑望了她一眼,接着把熟盂中的热水倾入釜中,用竹荚轻轻环击着茶心。
李砚云长叹了口气,委屈道:“我可就惨了,沂王今儿个专程为你而来,你这位真佛却不在,我可是磨烂了嘴皮子方把他哄走,你要拿什么谢我?”
梅荨熄了风炉,从竹畚中取出两只越窑青白釉磁茶碗,先斟了一碗,奉到她手中,笑道:“请云姐姐用茶。”
李砚云接过茶,笑容可掬地道:“我们李家要是有男丁,一定让你做我们家的媳妇。”
梅荨接着斟了一碗递给拟香。
拟香慌忙接到手中,受宠若惊般笑道:“怎敢劳烦梅小姐。”
李砚云笑嗔道:“梅小姐请你吃茶,你还不赶快坐着。”
拟香方才告了座,斜签着坐了。
李砚云吃了口茶,动容道:“妹妹你烹的茶就是与众不同,我还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茶。”
“这是用方才在护国寺的乳泉石池上捡的漫流煮的雨前龙井,你喝的这是第三碗了,再晚来一会子,就没有了”,梅荨道。
李砚云又吃了几口,方含笑道:“今儿早朝,皇上派了沂王去苏杭一带巡视河道,过个四五日就要动身,他是着实仰慕妹妹你的雅名,所以特地赶在南下之前见你一面,哪曾想,你竟然跑到城外头高乐去了,过几日,他必定还会再来的,到时候你可不许再溜了。”
梅荨今日午中接到古玉斋的送来的信便已知晓沂王接了差使的事儿,她估摸着沂王可能会来李府,便索性先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