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已过,辰时刚起。
初夏的天亮得还算早,洛欢歌到毅阁的时候天色只是蒙蒙微亮,毅阁的这段插曲不过半个时辰,便以红袖的跌落而告终。
此时,日头已经渐渐爬了上来,和风微醺,露水的清新迎合着草木的馨香,洛欢歌原本低落的心情也随之回暖。
直到此时,洛欢歌才想起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九岁生辰。
“小姐,红袖已经让洛成压去庄子上了。”流觞站到洛欢歌身后,与默默站在一旁的洛天毅相迎成辉。
衣摆微湿,洛欢歌仰头遥望院墙之外的那棵大槐树,清浅的话音也被晨风吹散开来,显得缥缈难觅:“二哥,流觞,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太狠了?红袖伺候我也快七个年头了,如今就因为她犯了错,我就毫不留情舍弃了她。”
“其实,昨天落水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很真实的梦,梦里整个将军府都不在了,因为我愚蠢得轻信他人,那种感觉太痛苦,醒来之后我便告诉自己,不要再继续无谓的善良,为了我身边的人,我该长大了。”
与其说洛欢歌是在对流觞和洛天毅解释,不如说是她对自己的告诫,将军府看似繁华似锦,其实说是四面楚歌也不为过,她,真的没有太多时间。
“小姐别这么说,”流觞不忍见自家小姐这般落寞,“红袖的事,是她咎由自取,小姐已经很宽厚仁慈了!还有将军府,小姐放心吧,一定会好好的!”
洛天毅一脸心疼,洛欢歌的成长越发衬托出他这个做哥哥的无能!尽管洛欢歌避开了他,可他深知自己连红袖这样小小的花招都看不穿,以后必定还要经历更为艰险的事。
任重而道远。
一时间,因为洛欢歌的感慨,三人都沉浸在沉重的气氛之中。
“好了,不说这些啦!二哥,今天可是我的生辰呢!赶紧收拾好,咱们一起去给爹娘请安吧。”洛欢歌笑着说到。
经过这么一打岔,沉闷已然悄然打破,洛天毅笑着敲了敲洛欢歌的额头:“好好好!二哥一定会准备一份大礼送给小球球!”
“喂!不要叫我小球球,小心我把红袖爬床的事告诉娘,让娘给你塞十个八个小丫头当通房丫头!”洛欢歌气愤捂头,可恨自己小胳膊小腿儿的奈何不得他,只能用语言威胁下他了。
洛天毅才不上她的当呢!
“去吧去吧,二哥我正愁没人伺候穿衣洗脚呢!”
“嘭!”
洛欢歌主仆二人被隔绝在毅阁之外。
流觞面上虽没有表现出什么,可眼里分明满是笑意,洛欢歌自知出糗,梗了梗脖子硬邦邦吩咐道:“走吧,先回去梳妆。”
等到两人一前一后步入钰槿斋,才看到院子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丫鬟嬷嬷,流觞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打头的是将军夫人身边的金嬷嬷和莹儿姑娘。
金嬷嬷平时在许氏身边掌管落雪居的大小事务,莹儿则负责许氏的贴身事务,在下人面前很有威信,只见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的诧异。
今儿个天要下红雨了么?辰时刚到就能见自家向来爱赖床的小姐衣衫整齐的出现,唔,待会儿得去跟夫人汇报一下,两人不约而同地想。
还是金嬷嬷先反应过来,双手捧着一堆遮得严严实实的布料,笑意盈盈道:“姑娘今个儿生辰,夫人一大清早就吩咐老奴给姑娘送衣裳来,姑娘赶紧试试可合心意?”
“多谢嬷嬷,我这儿先换了衣裳,再去娘那边。”洛欢歌轻言细语地道了谢,这下可把金嬷嬷惊得!
好在金嬷嬷见多了世面,才没有失态,赶紧连声道:“姑娘说哪里话,这是老奴应该做的,老奴这就跟莹儿先回夫人那儿了。”
洛欢歌点头,流觞便接过金嬷嬷手上的物什,主仆二人径直进了寝殿。
屋内,曲水已经清理了一番,见洛欢歌和流觞回来,赶紧三两步跑到两人跟前:“小姐啊!你可吓死奴婢了!大清早的就不见人影,奴婢还以为你又偷溜出去玩了!”
流觞又想数落曲水咋咋呼呼的性子,却被洛欢歌制止了,她笑着戳了戳曲水的头:“你个小妮子,是怕小姐我悄悄跑出去玩不带你吧!”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无情戳破,曲水脸皮忒厚地对手指,权当没听见。
“对了,夫人身边的金嬷嬷和莹儿姐姐给小姐送衣裳来了,在外面候着呢,小姐瞧见了吗?”
“喏。”洛欢歌示意流觞手上捧着的那堆,曲水便高兴地赶紧接过,很是欢喜:“小姐!夫人送来的肯定是之前霓裳阁来府上给你量的那身儿,奴婢侍候小姐穿上!”
时间太久,洛欢歌已然记不清什么衣衫了,只记得霓裳阁是京都女子最崇尚的制衣处,想必做出的衣裳该是很好的。
奈何她着实忘了曾经的自己喜好特别,等到穿上了,洛欢歌才无语地瞧着铜镜里穿得跟福娃娃一般的小人儿。
巧手的流觞还顺势给洛欢歌梳了两个圆溜溜的包子卷,讨喜得紧。
洛欢歌本想换下来,耐不住听到曲水说夫人见了如何如何欢喜,只得强忍着出了钰槿斋。
洛天毅早已收拾利落等着她,兄妹俩并肩而行,微风打着旋儿从身边略过,勾起坠地的衣摆,只道是,晨曦尚好,人儿微醉。
身后,那棵孤独的大槐树静静伫立着,和风起舞,映衬着兄妹俩渐渐远去的背影,不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