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张妈走过这么多户,接生过这么多孩子,哪家不是这样呢?若保得了母亲,失了孩子,反会被人婆家娘家齐刁难,哪个稳婆敢这么做呢?
因此,临了许平君这事儿,她们也并未多想,按照常例来做,这不,行事之前也要来知会一声儿。
熟料在刘病已这儿碰了一鼻子灰,刘病已哽声道:“你去告诉张妈,这个不祥的娃儿,我不要啦!请她、求她必保平君平安无事!”
“浑说呢,这可是个男娃,小腿儿先出来,难生的很,张妈好难才能辨得,真是个男娃呢!”
“我不管甚么男娃女娃,我统统不要!你只管记住,必要保得平君安然无恙!——我要平君好好活着!”
话至最后,他几乎已经声嘶力竭。
“那你快去瞧瞧吧!”小丫头没见过这样的人,也是有些急了,道:“咱们也无法儿,你妻子非要说保她孩儿,若保不得孩子,罪责过大,张妈只得照做呀!”
“浑说!”刘病已恨恨道:“谁说要保孩儿的?这克母的恶孩,要他作甚?”
他刚落下狠话,整个人便颓丧下来,无力道:“平君说要保孩儿,弃她自己不顾么?当真的?她怎会如此做……”
“自然当真!你是男子,从未做过母亲,怎晓得对当娘的来说,孩儿重过一切呢?若能让孩儿好好活下来,当娘的,连刀山火海都敢闯!”
当娘的……为了孩儿,连刀山火海都敢闯……
小丫头这么一句话不住在他脑中回旋……他想起了他的娘,很多年前在博望苑大火中丧生的娘……
她必也是这么想的。只要病已活下来。
只要病已好好的。
说话间,两人已一前一后来到产房外。
刘病已一颗心紧紧悬着,急的没能奈。
他一狠心,迎头便要闯进去——小丫头慌忙拦下,急道:“产房乃血光之地,大不祥!你若进去,非但于事无补,若撞了不该撞的,可要更不好呢!”
他不顾,挣开小丫头的手,便往里闯——
门推了半拉的瞬间,许平君忽然大声叫了起来!
他面色青灰,才跨入门槛的脚又默默收了回来……他靠着墙,缩了缩身子,竟在微颤。
小丫头向他解释道:“当娘的方才晕过去了,这会儿只怕才疼醒呢。”又说:“隔一道门,你有甚话便在这里说吧,省得闯进去乱了张妈分寸,反坏了事。当娘的说她放不下孩儿,能救则救孩儿,以小的性命为先,莫管她。你可在这处劝劝她。”
被小丫头这么一提醒,刘病已懊恼不已,怎险些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他贴着房门,朝里喊道:“平君,你只管听着,若在你与孩儿之间择一,我必要你活着!平君,你为我想想,若失了你,我该怎么办?”说着说着,他声音微哽,情绪愈发激动起来:“平君,我只要你活着——活着就好!孩儿……孩儿我们以后还可以再有!有、有很多个!”
他倚着门框,只觉浑身乏力,颓然滑了下来……他便这么抱头蹲着,也无力再动,仿佛认了命,只等老天做最后的裁断。
“哇……”
产房里这一声婴儿的啼哭砸破了骇人的平静。刘病已蓦地站起来!由于起得太猛了些,他只觉得头脑发胀,晕了又晕……
他此时并不高兴,孩儿是哭了,能生;但他的平君,却生死未卜……
门终于被打开。
张妈喘着粗气,满头大汗:“要人命了真是!折腾人啊,你瞧我这副样子……哎哟,给皇曾孙报喜了,恭贺夫人喜得贵子,母子均安啊!”
——母子均安?!
他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急追问:“张妈,平君也好么?”
“命是保住啦,但耗费太多心力,虚的很,要多补补,好生调养。……皇曾孙,这孩儿得之不易啊!给娃儿起个名吧,啊?”
张妈也是一脸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