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皇后许平君仍随扈同行。她腹中孩儿已数月有余,掐着指头算来,这孩儿若康健,来年正月里便能降临。
帝后共同期待着皇儿的出生。
祭太庙仪礼繁琐,一遭儿下来,身怀六甲的许平君被折磨的面如菜色,叫苦不迭。她又害喜严重,一路舟车劳顿,吐得不能,劳累不堪。
皇帝见她这般,又是自责,又是难受,十分地后悔此次出行竟要将皇后也给带出来。
仪仗驻跸城外,军士扎起的帐篷一个接连一个,皇帝帐篷四周皆是亲信,唯皇后的帐篷靠在边儿上。皇帝原是想与皇后同帐而卧,但想到他政务繁忙,营帐中常有朝臣出入告禀,若皇后同居一帐,只怕是不能休息好了。
因此皇后设帐在皇帐不远处,以便皇帝去走动看顾。
夜间吃过点心,皇帝理完政事,便出帐来行走。只见月色如辉,昊天穹庐之上,星子似棋盘一样摆布,风轻一阵儿吹过,凉丝丝的,掠过鼻尖,仿佛还带着薄荷的清味儿……
薄荷的清味儿……
皇帝微怔,脑子嗡嗡一团乱麻。
他滞在那里。清风吹乱了他的思绪,也将他带去了从前的长安街道……他想起了从前布裙荆钗的平君,她很温柔,她的笑容很美好……他想起了与平君成亲的那一天,平君红妆喜服,面似桃花……
他突然地怀念从前,突然地……那么想念平君。
皇帝一头扎进了皇后的营帐。
帐中很黑,已是熄了灯。只有帐外银色的月光透过绡纱帐,流照进来。映得这帐中有半分明朗,皇帝隐隐能瞧出帐内的状况……
皇后已经卧下了,榻上明是有人。皇帝折起帐帘的一角,风正从这个角子里吹进来,吹得床帐也跟着飞舞起来……
皇帝一愣,忙把帐帘那一角盖上,掩住了呼啸的风。
床上轻幔便不再飞扬了。
皇后睡得很沉、很熟。
皇帝蹑手蹑脚地走至床前。帐中光线并不明亮,他只能隐隐看见床上躺着的女子轮廓,看不清面貌。但他想,平君此时一定是带着安静的笑容睡下的,她会做快乐的梦。
皇帝依着床沿坐了下来。
薄荷的清味儿又卷了过来……他的腹中开始翻涌。但他并没有吐,一会儿之后,他忽觉自己很受用这种味道……
薄荷清味儿贴着鼻尖,凉丝丝的,吸一口气,直窜入肺腑间。
整个人身心俱觉凉爽与舒适。
皇帝将手穿过绡纱帐,握住熟睡的皇后的手,喃喃说道:
“平君,朕,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