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代柔哎呀一声,古怪地瞥他一眼,“那哪能是平日里吃得起的呢!”
这便让她打开了话匣子:“说起来,还是县令大人府上夫人老树开花,胃口不好,成日成日吃不下饭食,把县令大人急得团团转。这不,正好,得赏了一种果子,从什么西洋国千里迢迢运过来的——啊呀,叫哪样国来着,名字拗口拗嘴的,我忘记了。总之是精贵得很,果子本不适宜路上颠簸,拿到手里就就坏了一半,我挑挑拣拣把余下好的挑拣出来。我三妹宝珠正是嘴馋的年纪,这样稀奇的东西,我想给她尝尝么!说来惭愧,还给县令府上的斤两便短了些许——”
不想在卫勋面前留在奸商的坏印象,邵代柔赶忙追着解释,“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多了被人瞧出来,我这脸往哪里搁呢!”
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比半个巴掌还要小的一块。
卫勋淡笑着摇首,看她一眼,“大嫂打开门做买卖,还是足斤足两的为好。”
见卫勋并未流露出真切的异色,邵代柔放心下来,借着兴高采烈往下说故事:“果子腌渍到了光景,送去府里,夫人赏脸爱用。县令大人一高兴,又因着彼此间沾亲带着故的,便使人赏了我一些。我拼一拼凑一凑,这才凑成半包给宝珠解馋,没想到小丫头怕我在李家挨饿受苦,给我送来了——”
话头又戛然而止,还面露尴尬,她后知后觉想起来,无论是做给孕妇吃的,还是偷摸着拼凑出来的,又或者是被打赏的,所有这些前提,她转手送给卫勋吃,好像都十分不妥。
她再也笑不出来了,脑袋低下去,对着火盆兀自懊恼。
卫勋也没有说话,但他心中想的却与她完全不同。他想到那一层层黄纸小心翼翼包好的果子,在京城富贵人家桌上随意摆着的一叠叠寻常凉果,贵人们闲来无事捻一粒,或是打发下人,或是招猫喂狗,更多的时候,一口未尝便倒掉,再原封不动换上一盘新的。
就是这样平凡普通到随处可见的东西,在邵代柔这里,竟然要费尽如此艰辛才能吃到。
卫勋调转头看她,火光映在她的脸上跳动,总算给素来寡淡的一张脸带来了几分血色。
他赔她一包绣针,她便执意要赠一包难得的凉果子相还,她所谓的“贪财”,其实并不如她口中自认所说那般。
*
火光哔啵,时间便在一堆一堆积起来的灰烬中流走,月亮不知不觉溜到后半夜,邵代柔蹲在灵堂门口,边上靠墙坐着两个早已睡死过去的仆人。
卫勋耳力过人,清楚听见她嘴里气呼呼地嘟囔:“这个钱嫂子,今日竟然连装样都不来了!我记得来时分明放在这里的,去哪了呢……烦死个人了!”
走过去一瞧,原来她是在翻找灯笼。
“夜了,我送大嫂回去吧。”
邵代柔蹲在地上,一盏白灯笼忽然提到她眼前。
一抬头见是卫勋,她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被求之不得的喜悦淹没,“那就多谢将军了。”
“走吧。”
卫勋踅身向前,邵代柔跟在他身后跨出灵堂门槛,起起伏伏,跌跌宕宕,她难掩心中的恍惚,直直望着侧前方提灯的高大背影发怔,天呀,王孙公子给她提灯照路,她该不会是在白日发梦吧!
自然不是梦的,王孙公子还转头对她问话呢:“大嫂跟前侍奉的人呢?”
说起钱嫂子邵代柔就气不打一处来,梦的氛围碎得彻底,恨不得叉腰,“鬼知道上哪里鬼混去了!”
什么神啊鬼啊的,府里还办着白事呢,担心触卫勋忌讳,邵代柔赶紧念了两声“阿弥陀佛”,把面上的怒气敛一敛,嗐了一声,“我也不稀罕,李家派来的仆妇,是来伺候我的还是来看守我的都说不好。”
卫勋想起上回进邵代柔屋子,发觉屋里连一个伺候起居的小丫鬟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