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疯女人”时表情带恨,周聿白正在洗地,听到这里走到小满身后按着他的肩,陪他一起听。
“那时小满五岁,他爸在一家修车行上班,我在一家干洗店工作,幼儿园规定每天五点去接孩子,我会在四点半坐公交车穿过一座桥,我上班的对方到幼儿园隔着一河,最快的路途就是过桥,只需要二十分钟,那天我跟平时一样,四点半出发,刚走到桥中间碰上大堵车。”
“桥上有个疯女人要跳桥,前面路被封,警车来了好几辆,整个桥被车堵得水泄不通,眼看时间越来越紧,满车的人都在骂,可那个疯女人已经爬到栏杆外了,我着急啊,公交车跑不了,我靠腿跑,等我跑到幼儿园已经是五点过五分,老师以为孩子已被接走,就晚那么五分钟,就五分钟……”
小满紧紧抓着周聿白的手,他什么都想不起来,那段记忆消失了。
“后来我们查监控,小满乖乖在路边站着,小小的他手里拿着老师奖励的红花望着妈妈每天赶来的方向,直到一辆面包车停在他面前,一个男人冲下车将他的嘴捂住抱上车,周围人很多,大家都在接自己的孩子,没人注意路边,或者说有人注意到,但是不想管,我的孩子就在那天被人抢走了。”
最难过的是小满,跟妈妈相认后的几天,他在周聿白的陪伴下去派出所送锦旗,警察给他看了从张谷蕊寻亲的资料,她一个女人,走过了全国大部分省市,小满走丢后的第十天,她在一个乡村路口跟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妈擦肩而过,大妈还向她问路,问她哪里有乡村医生。
当时的张谷蕊浑浑噩噩的,看了眼大妈怀里包着严严实实的孩子,孩子剃着光头,脸被帽子盖住,小手小脚烧得通红,张谷蕊指着前面村,说那里有医生。
事后警察才查到,那位大妈正是人贩之一,夏小满高烧不退,他们不敢去医院,只得找村医,张谷蕊听到这个消息时当场晕倒,醒来后猛抽自己巴掌,哭喊着问自己当时为什么不看那个孩子一眼。
张谷蕊的腿断过,在一个偏僻的村子被村民砸的,那村好几个孩子都是买的,虽然没有张谷蕊的孩子,她却帮别人找到了孩子;夏小满的外公也是在外面找寻他的途中突发疾病出世的,张谷蕊一个人送走四位老人,她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沧桑的一眼看过去像是六十岁。
张谷蕊讲完,一时间没人说话,良久,冯师傅叹息一声:“时也,命也。”
张师傅气得直骂人:“那疯女人最后跳了没?这种人就该判刑,她没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张谷蕊恨到眼眶发红:“没有,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疯女人,那天是从别的城市过去找她老公,跟她老公在桥上发生争吵,她直接下车跳桥。”
周聿白问:“阿姨,您没去找她吗?”
“我当然找了,我去报案,警察说她没犯罪,有好心人透露她住的酒店,我去找她,她只隔着玻璃门让人给我送来了两万块钱,我要钱有什么用,我把钱捐给了福利院,我不要钱,我当时想杀了她,可她被人护着,我眼睁睁看着她坐车走了,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张师傅:“算命不总说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么,她会有报应的,你只管跟着小满,放宽心,冯老头,你说是吧?”
“是,是这个理儿。”
夏小满坐在路边狠狠哭了一场,周聿白静静陪着他,劝慰道:“以后我们一起孝顺妈妈,孝顺师傅,小满,一切都会变更好。”
分手(一)
周聿白待到初五,初六往运城赶,夏小满送他下楼,被他按在楼梯扶手亲吻,“舍不得你。”
“那怎么办,你变小,我把你放进口袋,我去哪都带你着。”
周聿白低低的窝在他肩上笑,“好,等我赚到足够的钱,够我们能帮助我们想帮的任何人,那时我变成贴纸粘在你身上。”
夏小满故作老成:“钱是赚不完的。”
“有个数就行。”
“嗯嗯,好,到时你退休,我算命养你。”
听着车声逐渐消失,小满刚转身上楼,张谷蕊担扰的声音从上方传过来:“小满啊,你真的决定要跟他在一起吗?”
“妈,你怎么出来了,进屋说,外面冷。”
这还是两母子第一次提起小满的感情问题,张谷蕊拉着小满的手:“我没有说周聿白不好,他对你的好我看在眼里,你两位师傅对他也很满意,但是妈总是心里不踏实,小满,他家有钱,家里还有强势的父母,是个人嫁进去可能都得受气看脸色,你跟他这样的,你们也不会结婚,更不会有孩子,你以后受委屈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