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寄存在殡仪馆的后山,两年前他亲手寄存张谷蕊的骨灰,送走张谷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难过,对张谷蕊来说经历过最痛苦的癌症晚期,死亡无疑是一种解脱,而夏小满,作为一个全程见证过她痛苦的人,很多次甚至会想亲手替她了解这痛苦的一生,因此,张谷蕊的葬礼他很平静,几乎没有浪泪。
葬礼过后半个月,夏小满在一次煮排骨汤时对着厨房门口问:“妈,放点木瓜吧,加了木瓜汤喝起来的是甜的。”
没有人回答他,那个每次他做饭坐在门口看着的人再也不会应他一声,那天,夏小满蹲在厨房嚎啕大哭。
今年八月,冯师傅因肺炎过世,冯师傅的骨灰是他一个人捧的,张师傅没来,他在家生气,对着冯龟年的遗照骂他不守信用,说好的要比他晚死,怎么就走在他前头。
冯龟年走后半个月,张鹤龄老爷子痴呆愈发严重,经常穿着冯老爷子的衣服,拿上他的烟杆在门口坐着,小满唤他张师傅,会被他斥责没大没小,让小满喊他大师傅。
小满白天带着他摆摊,晚上直播算命,日子艰难又平静的过着,直到一周前,小满做好早餐端去给老爷子,唤半天没人应,一摸,身体早凉了。
至少他走的时候没有痛苦,这是夏小满唯一的安慰。
三个骨灰盒排在同一列,夏小满抚摸着上面的名字,想哭,哭不出来,“妈,大师傅,张师傅,你们都走了,我要去哪呢?我现在要干什么?”
回市区的家需要转三次车,先坐车到山下,转乘105路车到桦市图书馆,再换233路到达他所居住的城中村。
到山下,站台前只有夏小满一个人,私家车进进出出,夏小满数着来回已过去七辆私家车,105迟迟不来,上一次明明等的也是105,难不成改路线了?
没人经过,找不到人问,夏小满打开beyeyes,申请视频连线,请求志愿者的帮助。
周聿白的手机在桌上震动着,他正在配合警察调查关于周成宏涉嫌操控股价一案,十五分钟后,调查结束,送走警察,看到beyeyes通知显示十五分钟前接到用户名为“彩色熊猫”的朋友向他发起视频求助,beyeyes有个特性,几秒内没接电话,电话自动转给其他志愿者。
至今为止,周聿白在beyeyes上帮助过67次视障人士,每一次,他都会想,对方会不会是夏小满。
夏小满,夏小满啊,三年了,不知道你在哪里。
想起他,周聿白总会不自觉的看向窗外,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不知道他好不好,周聿白想尽无数办法找他,世界太大,周聿白总是在想,是自己还不够强大,找不到夏小满藏在哪里,找不到夏小满的消费记录,乘坐交通工具的记录,,他就像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一夜间失去所有信息。
你的眼睛
助理敲门:“周总,老周总请你过去。”
周聿白放下手机,抬手看表:“好。”
夏小满终于坐上车,起风了,有点冷,上车后司机见他拿着盲杖,停下来引着他坐到座位上,夏小满又觉得其实也没那么冷,beyeyes上的陌生朋友会在帮助他,公交车司机会特意等他坐稳才开车。
回到城中村的家,没有师傅们的咳嗽声,没有妈妈虚弱的等候声,屋里安静到夏小满耳膜刺痛。
他抱着三张照片盖上师傅留给他的军大衣躺在床上,以后,以后他还能干什么呢?
张谷蕊临终前一再嘱咐:“去找周聿白吧,他是他,林百合是林百合,他们不是一个整体,以前是我太固执,我被心结缠的太死,这些日子我早想通了,小满,你去找他吧,他会照顾你,你答应妈妈,一定要去找他。”
可是,要怎么去找他,绕开张谷蕊,绕开林百合,依旧不适合去找他,那年走的绝然,他肯定很恨自己,小满幻想着再次见到周聿白的场景,傲娇的他高冷凝视夏小满:“你当我是什么?你想走就走,想回就回?我已经结婚了,你就是个骗子,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迷迷糊糊陷入梦魇,梦里回到他带着师傅和母亲离开的那天,他们被司机送到雁城,那里有林百合替他安排好的房子,夏小满没有住,在司机走后带着师傅们坐上出租车,出租车师傅问他去哪里。
当时他有些懵,问师傅:“我也不知道,你知道哪里的适合老人住吗?我想带我家人去住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