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基和虞啸卿交换了一个眼神。死啦死啦瞧着地面的眼睛也似有所悟。我瞧着陈主任的眼神要偷乐。
一个在八仙桌边养着的人,一个审人都审得要打瞌睡的人,到了泥泞里就显得太笨。
他一定专门调看了我们的卷宗,而且自己都知道这并不能阻止川军团的重组,他只是对和他不一样的人满心憎恶,给这些人添堵是他毕生的事业。
虞啸卿便冲着丧门星嚷,而一脸表情是帮,&ldo;要说清楚。哪个是四川人。我的人不会胡搅蛮缠。&rdo;
于是丧门星就开始脱衣服。恭恭敬敬脱到赤裸了上身,与他一直背着的骨殖包同在。我们之外的人就很诧然,陈主任的脸子就更难看,他当这是嘲弄和调侃。
偏丧门星就一脸虔诚的神色,他是个从不擅调侃的人,&ldo;我弟弟,四川人,就是川军团的。从缅甸回来掉队,死在路上了。我背着他进了这个团,打完仗,我送他回家。&rdo;为了清楚他还要补一句,&ldo;我弟弟叫董剑。有名册可以去查。&rdo;
唐基吩咐道:&ldo;有名册。张立宪,去查。&rdo;
虞啸卿说:&ldo;壮哉。听说了这由来,真叫这山里江边的寒气也一驱而散了。&rdo;
唐基只好又捅虞啸卿一下。
&ldo;张立宪快去查。大家在这淋雨,等着。&rdo;虞啸卿催促着。
唐基只好再捅虞啸卿一下,然后说:&ldo;陈主任,这里寒气重得很。大家都戎马劳顿,还查吗?&rdo;
陈主任总算有个台阶可以下,&ldo;不用啦,不用啦。&rdo;
虞啸卿追问道:&ldo;真不查啦?&rdo;
唐基只好还捅虞啸卿一下,&ldo;陈主任请上车吧,今天实在是辛苦啦。&rdo;
&ldo;还好还好。&rdo;陈主任说。
他撤得比我们撤得还快,呼啦啦一片雨伞立刻就连人带伞塞进车里了。而虞啸卿看了一眼那边,看了一眼我们,忽然显得有点儿意兴阑珊,&ldo;物资,清单,人员,名册,全都进账。就这些了。看你做得如何吧,再补。你不用太给我长脸,我已经很得罪人了。&rdo;
唐基嘱咐:&ldo;任重而道远。&rdo;
&ldo;是。&rdo;死啦死啦应道。
张立宪在旁边把几本册子和着那块寿布全杵到死啦死啦手上,然后虞啸卿一帮人也呼啦啦都撤,这个结束实在比开始还要来得潦草。虞啸卿唯一停顿下来一下是因为看见丧门星还捧着骨殖包站在泥水里,于是半转了身子给骨殖包敬了个礼,他的追随者们跟着敬礼‐‐但所有的礼义在这抬手之间也都尽了。
我们中间一直隔着的那道雨伞墙全都尽了,成了远处溅泥带水驶走的车队。我们那个寒碜稀松的队列迎对着一直被伞墙遮着的一个小方队,那是我们的补充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