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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页(第1页)

这土胚瓦房看着摇摇欲坠,门上还挂了把旧锁。那锁链饱受雨水侵蚀,如今锈迹斑斑,霍止用手电筒狠凿了几下便断了。霍止握着断链一端扯开门,一股腐朽霉味儿顿时扑面而来,直把霍止呛得后退了两步。光线所及之处飞尘浮灰,地板上仍有大片黯沉血迹,殷殷发褐的纤小手印离门仅有半丈多远,时隔多年别是一番毛骨悚然,晋灵微只看一眼,脑海中便止不住地浮现出奄奄一息的女人挣扎求救的场景。

霍止一手挥散灰尘,一手举着手电筒四处打量,他在屋内转了一圈,然后拿起了电视柜上的相框,那是一张一家四口的合照,高六鞍夫妇各自抱着一个孩子,高六鞍看起来凶神恶煞,梁小兰却笑靥如花。坐在高六鞍腿上的是大儿子,梁小兰怀里的小儿子尚在襁褓。他的眉眼或许的确不肖父母,但因霍止不知汪聘年轻时长什么样儿,也看不出他与汪聘有多相像。

霍止将相框物归原位,又打开旁边的衣柜,柜子不大,塞得满满当当,甚至掉出两床棉被。男士的衬衫背心都泛了黄,中间夹着几条花裙子。无论是照片上的花枝招展,还是裙子颜色的鲜艳程度,都不难看出梁小兰是个很注重打扮且不甘心做家庭主妇的女人。霍止一件一件地翻过去,终于找到了一套小学校服,校服外套前后都印着新希望小学的字样,霍止拉下拉链,只见里面被熨烫平整的蓝衬衫上系着一条鲜艳的红领巾,左胸处的口袋上别着校徽,比章肃山给霍止的这枚保存得更好。霍止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摘,蓦然惊觉口袋里有东西,他呼吸一窒,屏气凝神地探进手去——是一枚小巧玲珑的金属u盘,绝对不可能属于那个年代。

晋灵微在隔壁喊他的名字,霍止瞳孔霎缩,反应过来后迅速将u盘揣进怀里,扬声应道:“来了。”他循声找过去,晋灵微从窗棂的夹缝里捻出一撮黄泥,沉默地摊手给他看,霍止一霎便明白晋灵微想告诉他什么——前不久有人来过。晋灵微神色晦暗难明,开口却是问他为什么会认识谢闵。霍止心道我还当你能忍多久,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答道:“他是看在晏司臣的面子才同意见我的,我也只是听说过他。”

晋灵微见他神色如常,欲言又止半晌,到底没再深究,只是长叹一声,说:“郑孝文翻供了。”霍止猛然抬眼,又听晋灵微冷笑道:“证词虽是真的,却将双刀帮撇了个干干净净。上头催命似的走特殊程序审批,最迟明天就能结案。”晋灵微疲然阖眼,语气有些无力,“董局确有不得已的苦衷。他都拦不住,何况是你我。”

霍止认识晋灵微这么久,知道他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从未见过他表现出如此颓唐的情绪。霍止思虑再三,到底还是将那枚u盘拿了出来,“那人是来给咱们送证据的。”不待晋灵微抬手,霍止已收拢五指,将u盘牢牢攥进掌心。他看着晋灵微,眼底迭起飞霜一片,眉宇间隐有萧索寒意渐显,“倘若我说,我欲以此相挟,用晏司臣的下落换双刀帮一条活路。”霍止一字一顿,缓缓地问:“你待如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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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止和晋灵微迟迟不出来,宋景宁觉得自己已然是等了太久。她心中愈渐焦灼,终于咬了咬牙,决定亲自进去一探究竟,谁知才迈开半步便被谢闵拦下。谢闵温声劝她:“再等等吧。”宋景宁勉强一笑,忍不住在原地辗转踱步。谢闵不欲她多想,便随口道:“我瞧这位霍先生,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谢闵与郦蕤舟私交甚笃,宋景宁是知道的,因而没有否认,“初相识时都觉得像,现在反倒习惯了。”谢闵于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过了一会儿,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走出来,宋景宁快步迎上去,急切地问:“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她看着霍止,霍止不说话,还是晋灵微揽过她的肩,低低地说了一句:“走吧。”宋景宁满目希冀顷刻破灭,犹自强忍失落,镇定道:“好。”谢闵没有挽留,只说再有需要大可与他随时联系,事关晏司臣,谢家理应尽心尽力。离开村庄后谢闵与晋灵微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宋景宁也解下披风奉还谢闵,又道了一声谢。谢闵笑道:“宋小姐不必这么客气。”

宋景宁穿得单薄受不住寒,晋灵微先送她上车了。霍止和谢闵落在后面,两人并肩而行,谢闵嗓音低沉,徐徐开口:“晏司臣远非寻常人,勃拉姆斯那条疯狗轻易伤不到他。何况他心中有所牵挂,必然不会让自己出什么差池。我知道你担心,却也怕你遇事急躁不够冷静。”他语重心长:“蕤舟,凡事莫要独行其是,三思而行才最要紧。”

霍止唇线紧抿,神情却了无波澜,“谢先生未免也太看得起我。”

“你若想瞒我,我自然是瞧不出来。”切诺基近在咫尺,谢闵驻步转身,抬眼望向霍止,“当年骤别,我还欠你一声谢。”语气肃穆,字字铿锵地,“多谢你舍命救下燕川。”谢闵微微一笑,淡然许诺道:“你只管对付ichael,勃拉姆斯自有我来替你收拾。”

回程路上依旧是宋景宁开车,晋灵微接连几天超负荷工作,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他虽是闭目养神,却也养不安稳,欲言又止了半晌,才问宋景宁:“高六鞍的小儿子一直在国外?”

“你说付如阳?”高六鞍这小儿子的养父姓付,迁户口时不仅改了姓,还特意找算命先生另起新名,宋景宁也是昨天才知道。她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补充道:“他是爱丁堡大学的在读博士,已经和导师的女儿结婚两年了,估计毕业后会直接定居在那边不回来了。”

汪聘死后,宋景宁重新调查了汪聘和他这个便宜外甥之间的所有来往,汪聘对付如阳可谓视如己出,这孩子幼年目睹亲人惨死,此后几年不曾开口说话,养父母带他看了许多心理医生也无济于事,汪聘不惜花重金聘请专家上门就诊,直至付如阳上高中才彻底根治了他的心病。付如阳的养父母都是小县城里的高中老师,收入也不高,负担不起付如阳出国深造的费用,汪聘便一直以养父母的名义按月给付如阳打生活费。宋景宁在调出银行的流水明细后甚至发现,在越山码头出事的前一天,汪聘还去银行汇出了整整一万两千块钱。

“汪聘没什么亲戚,唯一能和他扯上关系的就是付如阳。老杨给他打了三遍电话才打通,结果人家说,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汪聘,以为老杨是骗子,还把他骂了一顿。”说来可笑,宋景宁的语气却唏嘘,她感叹道:“出事的时候他还小,不记得汪聘也很正常。”

晋灵微以手扶额,想起方才与霍止起争执,霍止态度决绝,字字句句言犹在耳。往事既已全盘知悉,霍止轻易便推敲出汪聘自杀的真实原因。双刀帮在郑孝文的带领下逐渐偏移重心,郑孝文贪图一时之利,几乎调动了所有人手参与运毒,以至于双刀帮门下诸多会所无人经营,店面收入愈渐微薄,虽然这些店面全盛时的盈利加一起也不如郑孝文一笔买卖赚得多,但汪聘却不能用毒资来供付如阳上学,他需要的是干净的钱。

章肃山是如何发现汪聘的困局、汪聘又是如何与章肃山达成共识皆不重要,重要的是从章逢吸毒东窗事发之日起,章家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章家随时准备和双刀帮割席,而汪聘就是那把反戈相向的刀,当他将写有时间地点的短信发送到晏司臣的手机上,恩义两断便注定成为无法挽回的结局。

能让汪聘下定决心供出郑孝文,章肃山允诺的条件必定令他难以企及。“付如阳的账户除了汪聘打的一万两千块钱,近期没有其他巨额汇款了吗?”晋灵微的脑子转得很快,“章肃山至少答应了汪聘会资助付如阳上学。除了付如阳,没什么能让汪聘背叛双刀帮,章肃山拿捏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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