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尸体旁蹲下,凑过去查看头上的伤口。“胖子”双眼圆睁,脸上还保留着剧痛导致的扭曲表情,但鼻子已经整个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个位于面部中央的大洞,整张脸就像个被戳烂的番茄。原本捂着伤口的双手已经被拿开,但身体依然保持着生前的坐姿,连紧贴落地玻璃的脑袋都没移动过分毫,血从后脑经过玻璃上的弹孔流到地面,染红了会议室外一小片地毯。
斋藤指着“胖子”的脸说:“这一枪非常精确地命中‘fatal_t’。”他看了刈田一眼,解释道:“就是头部正面的t形致命区域,子弹摧毁了被害者的脊髓和神经中枢,在一瞬间把尸体定了形。”
安积边在笔记本做记录边问:“也就是说,嫌疑人可能是军人或警察?”
“也有可能是ipsc或者idpa的选手。”名越突然插话进来。
这番话把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会议室另一头。名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去,站在椅子上的两具尸体旁,向他们招了招手。
“刚才我又发现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
“大额头”的头盖骨被掀飞了一大块,在后脑勺留下一个碗口大的洞。不过正面倒是比较完整,只在额头上多了两个相距大约两厘米的弹孔,弹孔附近的额骨隆起一大块,令脑袋胀大了不少。
“海胆头”的死状比“大额头”凄惨得多,他左脸中了两枪,其中一发子弹击碎颧骨,把半边脸打得凹陷下去;另一发子弹从左眼射入,在眼窝凿出个血窟窿。弹头在颅腔内产生的远达效应还把另一只眼睛挤了出来,那颗眼球被视神经吊着垂在眼眶外,看上去就像恐怖片里的情景。
名越用手指着“海胆头”,问:“这是第二个中枪的吧?”
安积翻看了一下笔记,然后点了点头。
“他是正面中枪,子弹几乎垂直穿过头部。换言之,他中枪时一直望着那边。”他伸手指了指会议室门口。
三个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斋藤和安积都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刈田却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
斋藤看了刈田一眼,走到在他跟前,突然伸出双手在他面前用力拍在一起。
“啪——”这番举动把刈田吓了一跳。
“我只是拍个手你就这么大反应……”斋藤顿了顿,接着道:“如果有人在你面前开枪杀人呢?”
“呃——”刈田似乎明白了什么。
“普通人的反应时间大约是二百到五百毫秒。”斋藤进一步说明道:“二号被害者年龄还不到四十岁,半秒钟应该是下限了,但他却不躲不闪盯着嫌疑人直到自己中枪,你说这是出于什么原因?”
“他没反应过来!”刈田恍然大悟。
“没错。”名越接着补充:“能在半秒内连开两枪,并完成转换目标和瞄准射击的过程,这速度就算在职业选手里面,也是难得的高手了。”
“军人或者警察也能做到吧?”安积问。
“当然。”名越想了想,说:“但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嫌疑人第一枪要射击脑袋。从门口看这里,人头不比一颗花生仁大多少,如果是我就会瞄准胸口,起码目标比较大,成功率会高得多。”
“这说明嫌疑人对自己的枪法很有信心。”安积插话进来。
斋藤指了指椅子上的尸体,说:“站在客观角度分析,被害者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不用考虑会遭到反击。而且前两名被害者完全没防备,还是静止不动的,所以他选择了射击头部这种高难度做法。”
他又指着倒在门口附近的胖子,说:“第三名被害者正在移动,他就用了成功率较高的‘mozambique_drill’。当然,这可能是射击训练导致的条件反射。但如果他开枪前还能分析眼前情况再选择用哪种方法,我觉得这种程度的自信已经到了自负的地步。”
“你的看法很有趣,我们会把这些意见告诉科搜研,接下来就让搞侧写那些人去伤脑筋吧。”安积边在笔记记录边说。
“其实我觉得嫌疑人可能没把几名被害者当成人看。”名越突然说。
等其他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他才解释:“虽然这么说似乎有点奇怪,我认为嫌疑人把他们当成靶子之类的东西。如果他把杀人看成某种证明自己的方法,那刻意瞄准最难打中的头部就能解释得通了。”
安积脸色变了变,问:“嫌疑人是个‘快乐犯’?”
“我可没这样说。”名越回答:“但如果我的推理正确,至少干这件事的时候,他会觉得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