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还带着脑震荡过后的晕眩感觉,胸口憋闷得仿佛有块大石头压着,喉咙间,更有种莫名的恶心感,最痛苦的,还是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疼的痛楚,只要一动,那痛楚,似乎就要钻进骨子里,叫贾琏几乎在恢复神智的一瞬间,就恨不能再晕过去才好。
“嘶~”
深深倒抽口气,贾琏疼得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了,半睁着眼睛,五官因为疼痛都扭曲在了一起。
可就是这样不好看的画面,落在旁边伺候的琉璃忍冬晴空等人眼里,却不啻花开月明。
“二爷,你醒了?”
小跑着全拥了过来在床边,最沉稳的琉璃看见贾琏睁开眼睛,此时也不由得眼中含泪:“老天保佑,您可算是醒了!”
萱草年纪小,拍着胸口连声感激王太医:“王太医这医术真没话说了,说了只要熬过高热二爷就能醒,果然现在就醒了!”
四个丫头连哭带笑的,还没说完呢,外头去拿药的赵嬷嬷听见消息,药也不管了,转身急冲了来,吓得小丫头赶紧端住药碗,差点没被烫到。
“二爷?”赵嬷嬷分开众人挤到床边,见贾琏果然睁开了眼睛,那眼泪再忍不住,竟放肆痛哭起来:“我的好二爷,你果然醒了,你真的醒来了……哎呦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啊!”哭声越喊越响,到最后,还带上了几分嘶哑,甚至还打起了嗝,平日保养得尚算不错的脸上此时涕泪四流,头发也全乱了,好不狼狈。
落在贾琏眼底,饶是他平日对赵嬷嬷并无好感,也不由得心头为之震动。
不管她此刻的痛哭庆幸之后是不是还有别的心思,在他重伤醒来的这一刻,能有人守在他身边,为他的伤痛耳痛哭,只这一点,贾琏就铭感于心。
从不曾感受过他人的关爱,原以为早已凝结成冰的心,看着床前围着他哭泣的几人,贾琏仿佛自己身上的痛楚都渐渐消失了,五官柔和下来,心底一时酸酸的,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许久了,才嘶哑着嗓子,艰难地一字一句从喉咙里挤出来两字:“别……哭……”
喑哑难听的声调,赵嬷嬷当时就急了:“少爷,您昨晚发了高烧,这会儿可不要说话,小心伤了嗓子。”琉璃等人在一旁狂点头,表示赞同。
贾琏也是真不舒服,这次受伤,他的内脏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要不是荣国府家大业大,各种珍贵药材吊命,王太医医术高超,这会儿,他怕还醒不过来呢,只是到底是伤了底子,刚才情绪几番起伏,这会儿人就有些受不住,当即从善如流地不在开口,躺在床上呲牙咧嘴的熬着疼。
那头小丫头端着药进来,瞅着缝隙钻进来:“二爷怕是伤口疼了吧?王太医开了药,说能止痛的,现在温度刚好入口。”说着把药呈上来,倒是识趣,没说自己去喂,只是把药端给了赵嬷嬷。
赵嬷嬷挺满意:“这是叫思雨吧,想得倒是周到。”含笑着点点头,就来给贾琏喂药。
贾琏躺在床上,艰难地稍稍仰头,一勺勺又黑又苦的中药,难闻的味道,一口喝完也就算了,这么一勺勺下来,等到喝完,贾琏觉得,自己的舌头都麻了。
赵嬷嬷被他那苦瓜的脸给逗笑了,捻起颗牛乳糖塞进他嘴里,满腔愁苦去了大半,笑道:“二爷这么大了,有一点倒是一点没变,还跟小时候一样怕苦!”
贾琏含着糖,嚼了两下,悲痛的发现,自己居然连这点力气也没有了,苦瓜着脸闭上眼睛不理人——琉璃等人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声都笑了。
从昨晚开始一直笼罩在贾琏房里的凝重气息,也在这笑声中,慢慢消散。
之后,听到消息的各方人马都赶了过来,最快的,就是贾琏那个便宜爹——贾赦。
“我听说琏儿醒了?”大老远的,贾琏就听见有人在外头问,还有小丫头欢喜的声音:“是啊老爷,二爷醒过来了。”随即便是一阵纷沓的脚步,门帘一掀,跟阵风似的跑进来了掩饰不住满面憔悴的贾赦。
贾琏吃了一惊,这才多久,这位、怎么成这样了?
衣服稍稍散乱,皱巴巴的,也不知道贾赦穿着它干什么了。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渣,两眼发肿,眼底血丝缠绕,更有两抹明显的青黑盘踞在眼下,对比贾赦养尊处优养出来的白色皮肤,整个人,那还有往日风流大叔的模样?
贾赦不知道自己儿子心底是怎么腹诽自己的,他现在只能看到自己昨儿昏迷不醒差点死掉的儿子,这会儿睁大着双眼,迷蒙(da)惊犹未定(wu)的看着自己,还以为人还没从昨天的惊吓中回过神呢,心疼的上前,温柔地摸了摸贾琏的额头——贾琏不适应的鸡皮疙瘩落了满地——长松口气,“还好没有发热。”说完,还满满怜爱地给贾琏掖了掖被子,柔声道,“可还有哪里难受?我已经让人去请王太医了,你要还有哪里不舒服,一会儿都告诉王太医,让他给你开药。”也不等贾琏开口,又问,“喝过要没有?肚子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都吩咐底下人,龙肝凤胆我都让人给你找回来!”
贾琏脑后汗毛直竖,实在被贾赦这不同寻常的举动给弄懵了,眼神不自在地闪躲着。
赵嬷嬷见自家小主子不说话,忙上来道:“回老爷,刚才已经服侍二爷用了药,也吃了小半碗燕窝粥,二爷先头伤口疼得厉害,这会儿吃了药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