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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下了场雪,不要钱似地撒了满园。恰好园中一树红梅也开了,皑皑白雪中透着零星几点红意,看着倒是一片生机。
窗台上落了几只歇脚的鸽子,各个吃的圆润无比,这会儿被室内的地龙熏得东倒西歪,不一会儿便阖上眼睡倒了一片。
芸妃娘娘。
江栗玉收回视线,在心里咀嚼着这四个字。自从十二岁进宫后,她对阿娘的印象就只有一座玉楼金阙。冰冷且拒人千里之外。
刚进宫时,她有意亲近芸妃。她想,这世上只剩下她和阿娘相依为命了。可在被芸妃发现小心思后,她再也进不去芸香殿的大门。再后来,她只能同旁人一起,唤她一声芸妃娘娘。
她先是丧了父,紧接着又在宫里找不见了阿娘。
江栗玉仰起头,避开渡鹤给她覆粉的手,“今日那几抬赏赐已经足够惹眼了,便不要这么盛装了。”
说罢,又从头上摘下几支灿灿的金钗。登时便觉得脑袋一轻,神清气爽起来。
江栗玉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道:“将我去大国寺求的平安符帮我取来。”
渡鹤应了一声,很快便将江栗玉要的东西取了来,而后悄无声息地守在了门外。
深绿色绣有寿字纹的荷包不过巴掌大,和外边街摊上卖的荷包并没什么两样。
这还是她第一次做噩梦时,偷偷去护国寺请来装平安符的荷包,即使过了两年,荷包似乎还有淡淡的檀香传来。
江栗玉解开荷包,将黄麻纸制成的平安符从中抽。出。朝着光线较充足的地方一照,在平安符最下端映出一行蝇头字符。
窗外北风呼啸,卷着一只圆滚滚的鸽子直上九霄,渐渐和铅云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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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擦黑时,如盐的细雪又下了起来。
她裹紧身上的银灰色的狐裘,揣着缠枝手炉,跟在内侍身后,穿过雕龙画凤的游廊朝殿内走去。
远处的斗拱屋脊就像是蛰伏在黑幕中的兽,冷不丁就要跳出来,将人撕得粉碎。
入殿时,宴会已经开席,皇帝稳坐高台之上,与身旁围坐的几人杯觥交错。
寒塘跪坐在江栗玉身旁,一边剥着橘子,一边悄声道:“白日里,萧都督今夜可抵达京城的消息传回了宫。陛下龙颜大悦,即刻派人去驿站候着,让萧都督一到,便入宫来一同守岁。”
云州十三城被东胡强。占多年,一直是大周之痛。也就近几年,云州杀出一名猛将萧沅,这才眼看着有了收复失地的可能。
三个月前,萧沅带兵深入敌军,以少胜多,又收复了云州一城。
“听说,”寒塘补充道:“禹王前不久也从封地回京了。”
禹王啊,江栗玉虽未见过他,却对他略有耳闻,知道他自幼养在皇后膝下,从小被赞有君子之风。
只是无论是萧都督还是禹王,都和她素无交情,为何皇帝非要让她来晚宴呢?
正想的出神,忽的脊背一凉,半边身子如遭雷击般,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她侧身朝身后看去,却只见宫娥内侍端着食盘行色匆匆。
……
高台之上,君臣间的氛围格外的融洽。
皇帝亲自拿起酒壶斟了杯酒,递给萧沅道:“都督可还记得五年前的惠城?”
五年前,惠城把守不严混进了奸细,其里外勾结,在半夜打开城门,迎敌军入城。
好在城中一位千户警醒,组织城内将士奋力抵抗,但还是寡不敌众,被敌军枭首断肢,死得极其惨烈。
可也正是因为这位千户的抵挡,给周围几座城池争取了反应的时间,使其他几座城池没有沦陷在敌军手中。
萧沅沉声道:“尸山血海,罪臣此生难忘。”
皇帝长叹一声,“朕一见都督,便想起惠城百姓,想起江千户。好在这五年来,江小娘子健康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