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拨到家里,几乎才响一声,覃梓学就接了。“梓学,我。”魏武强深呼吸,平定自己急促的喘息:“怎么了?”电话那边异常安静,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魏武强忍不住又要叫一声的时候,覃梓学开口了。沙哑的,一下子把魏武强心脏都给揪疼了的声音。“武强,我妈来过了,她知道了。”这会儿魏武强一点都不关心覃妈是不是知道了也不担心知道了以后会不会把自己扫地出门,男人额头冒汗,一叠声的:“梓学你怎么了?你哭了?你别急,有我在!我马上就回去!我去买机票。”原本一直压着的情绪被魏武强这几句话弄溃堤了。覃梓学泣不成声,话都说不囫囵个儿:“我……担心……她状态,状态不好……要告诉我爸,我爸不能……不能受刺激……”魏武强真是肠子都悔青了,自己怎么就这节骨眼上出差!“我怎么办,武强,”覃梓学不是扛不住事儿的人,可是今晚妈妈恍惚的样子把他吓坏了。要是这种气头上,自家妈去跟爸爸讲……人在失去理智的时候不会清楚自己会说出多么可怕的话造成多么无法收拾的烂摊子:“不是不能说,我是觉得她不能这种状态下说。我爸这病,受不得刺激。”“梓学你别慌,你听我说。”魏武强深呼吸,当机立断:“我这边马上退房去机场,买最早一班回去的机票。你别在家待着,你去找王伟,不,你去找季鸿渊。真的,他是能沉住气拿主意的人,我马上给他打个电话。辛苦他一下,陪你去爸妈家里。你们在门口听听看,要是爸妈睡下了,就明天早上再说,要是妈真没憋住交代了,你俩得进去,安抚爸的情绪,必要时候让季哥帮着联系医院。做最坏的打算。”……………………………………………………“你也别太担心,依我看,老爷子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也没你想的那么糊涂。”季鸿渊手里夹着香烟,在摇落的车窗外掸了掸,猩红一点落在寂寞的夜色里,无声无息。覃梓学揉了揉脸,这一晚上大起大落的,弄的他疲惫不堪。“我爸妈应该是睡了,真是太麻烦你了。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怎么?”季鸿渊浅浅勾唇,斜睨他一眼:“你自个坐这儿楼下等天亮,一脸憔悴的上去演苦肉计?”覃梓学有点窘的摸了摸鼻子:“我没有那意思。”事实上他鲜少跟季鸿渊这么单独相处,总觉得各种不自在。“聊聊呗,我跟你一块儿等。受人所托。反正,”季鸿渊抬起手腕,露出考究的手表表盘:“已经十二点了,再过四五个小时就天亮了。强子赶最早的那一班,这边落地也得将近中午十二点,覃梓学,你指望不上他,你还得指望我。”覃梓学:“……”季鸿渊颇有耐心的抽着烟,也不多话,好像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陪他一块儿等,等天亮,等未知的结果,被动的去接受去解释。夜深人静,偶有树叶摇曳哗啦啦的响声,连狗叫都没了。“我爸,前几天你们帮着搬家那次,看出来你和王伟关系了。”覃梓学受不了这寂静,想着说点什么打破这缄默。“是吗?”季鸿渊懒散的歪着头看着车窗外,半点惊讶都欠奉:“老爷子怎么说的?觉得荒唐?不知廉耻?”“没有没有,怎么会。”覃梓学惊愕的连连摆手:“我爸不是那样人,他多少知道一些,同性恋不是精神疾病。他就说,别人家的事儿不予置评。”“不予置评。”季鸿渊把这几个字在嘴里嚼了一遍,笑了:“已经很好了,起码那天我都没看出来。”一根烟抽完,男人手指一弹,一道暗红飞火流星般划过夜色,落在远处的水泥地上,很快暗淡下去。“我这人直觉很准,也不是特意宽你的心。覃梓学,”季鸿渊侧过脸,轻挑了下一侧的眉毛,几分疲沓样儿:“我觉得你和强子这事儿,过了明天,不,应该是今天,就是坦途大道了。”“承你吉言。”覃梓学勉强笑笑,他实在没什么信心。“你想啊,人的情绪什么时候最激烈?一定是刚刚得知某个自己难以接受的事情时候。所以我说今天是个槛。但是这之后,随着情绪化慢慢平复理智归来,尤其是像你家这样的知识分子家庭,更讲究万事不亏心。强子这些年对二老怎么样?他们心里有数。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些年强子对你怎么样。你俩要是别人口中说的不正当关系,早该散了,可是有吗?除了性别相同,跟普通两口子有区别吗?这些道理他们不一定说,可是一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