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他立刻笑吟吟,“可是毒不侵老前辈?”“是前辈,不老,咋?想笑着死?”见着是个女的,毒不侵眉头皱了下。“前辈前辈,我不是来打架的!”阿娴来之前特地多打听了些有关毒王秉性,自己有事求人,她将姿态放得很低,完全看不出女土匪的匪气,“我叫阿娴,是徒北山脚下住户,得知毒老医毒双绝,特地上门相求,求毒老替我夫君看看病!我带了银子!”阿娴说着解下腰间钱袋扬了扬,“前辈,我夫君——”“你夫君你夫君,你夫君关我啥事?来找爷爷之前你没打听?老子毒不侵平生只玩毒不救人!闪!”台阶上的人没等阿娴走近,说闪就闪了,自己闪。没意思。断刀那狗东西行事有原则得很,不欺老弱,不欺妇孺。来的是个娘们,只要对方没有跟他作对的想法,断刀就不会让他动手戏弄人。哼,爷爷自己玩去,等这破庙清净了再回来!听说白奎那厮出远门了,白府库房好东西多……阿娴只差一步就能冲到台阶,愣是眼睁睁看着那缕灰烟在自己眼前溜走。草,她连抱大腿撒泼耍赖的机会都没有!跑了的人阿娴追不上,她看向破庙里处。外面夜色已降,庙里光线更暗,根本看不分明,只能隐约瞧见有道影子靠坐在半脸菩萨右侧墙根。那人很安静,悄无声息的,却给人极强的压迫感。阿娴抿唇,想到家里脸色苍白的男人,还是壮胆子朝里喊了声,“诶?这位兄弟?”跟毒不侵时常一块出现的是个年轻人,论辈分,跟她应该是同辈。“这位兄弟,我夫君身体不好,我真的很需要毒老出手帮忙。听说你跟毒老是一块的,你能不能好心为我提点提点,要怎么样才能请动毒老治病?”阿娴把手里钱袋投掷到黑影脚边,“我不白让你提点,这是我攒的一点银子,给兄弟你买酒喝。”钱袋扔进去,几乎立刻,又落回她脚边。男人嗓音冷沉淡漠,“毒不侵不医人。各人有各人的坚守,别强人所难。请回。”“兄弟看不上这些银两没关系,我下次再来!”阿娴沉默片刻后拾起钱袋转身离开,没有过多纠缠。混江湖时间长了,听音听话,轻易就能判出对方性子。毒不侵跑了,她跟庙里的人软磨硬泡没用。但是想这样就让她死心,没门。以后毒不侵在哪出现她就追到哪去,要是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她不信这辈子都抓不到毒不侵给她男人治病!年轻妇人脚步声逝去,断刀缓缓睁开阖着的眸子,毫无焦距望着前方虚空。他跟毒不侵相识五年多,莫名其妙就缠在了一块,自他出手帮了毒不侵一次后,那家伙就跟牛皮糖一样总跟在他屁股后头,怎么都甩不掉了。今日妇人来求医,他方发觉,他对毒不侵其实也不了解。一如对方不明白他为何隐姓埋名四处浪荡,他也不明毒不侵为何会用这种方式游戏江湖。外号毒王,医毒双绝,轻功亦登峰造极。有毒术有医术,这样一个人身边应该有很多护拥才对,若肯将医术用到正途,不管到哪里都是受人欢迎的。可毒不侵却像个无处可去的弃儿,无家可归,走到哪睡在哪。只玩毒,不医人。不管他还是毒不侵,似乎都有不欲人知的故事。……阿娴回到徒北山已经天黑多时。进门时垂头丧气垮着脸,步子蹬得有些重,似有气未消。堂屋里点了灯,霍子珩就坐在灯下,手里一把破蒲扇,一本看到一半的书籍。看到妻子回来,他将书合上随手放到一边,唇畔浮上温和笑意,“这副模样,在外受气了?跟我说一说,夫君给你出气去。”阿娴白他一眼,“可别,外头起秋风了,我怕你出门还没及给我出气,先被风给吹倒了,瞧瞧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儿。”说话带刺。受气无疑了。霍子珩识相摸出书桌下方抽屉里的瓜子,递过去,“谁把你气着了,我把吃壮一点之后,给你出气去。”“……”阿娴绷不住脸,噗嗤笑开,“得了吧你,也不看看老娘是谁,能轻易受气?我是找毒不侵去了,想让他来给你看看病!哪知那家伙真是怪脾气!老娘话没说完呢他就跑了!我追不上!气死我了!”霍子珩忍俊不禁。前一句刚说自己没受气。下一句便气死了。“但凡能人异士都有自己的脾气,犯不上生气。”他道,“你也不用总记挂我的病,我早早跟你说过了,不过是些老毛病而已,要不了命,只是身子比常人虚弱些——”“些?只是‘些’你跟老娘成亲四年多还没力气圆房啊?好意思说吗你!”“……”“站住!别跑!我话没说完呢!”“没跑,我去给你热水沐浴。”“一块去!你那点小鸡力气哪里提得动水桶,我来!”“……”霍子珩于体虚一事上受的打击日复一日。番外:老毒物招摇史(5)“毒不侵,你给我站住!”女子大吼声惊得山林飞鸟四蹿。山林上空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疾飞,距离逐渐拉开。跑在最前头的灰影速度如同乘风,一骑绝尘。“刁妇!牛皮糖!简直没完了,要不是爷爷不想跟你一般见识,你早几年就得在泥地里吃土了!还追!别追了!惹恼爷爷我可不管你是男是女!”老头嗓音听起来比后头追的妇人还要窝火。草他娘。他被追了三年了!要不是不想跟断刀闹翻,他毒不侵岂能忍到现在?蹬鼻子上脸了还!就不站住!有种你追上爷爷!毒不侵一溜烟不见了人影,阿娴这时候已经气喘吁吁后力不继,不得不从半空下来,犹瞪着已经不见人影的半空咬牙切齿,“老娘就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三年啊!铁杵都能磨成针了!她追着求了三年,老毒物愣是没有一丝软化!还是个人吗?回到家,妇人脸上悻悻之色仍旧未退,垂头丧气。霍子珩看她这般便知又是在毒不侵那儿吃瘪了。屋子外头阳光辣得很,又是一年盛夏。这是他跟阿娴在徒北山安居的第七个年头了。霍子珩笑笑,给坐在小椅子上喘气的妻子递过一杯凉茶,在她身边坐下,打起蒲扇给她扇凉。“阿娴,以后别再去找毒不侵了。”他嗓音淡淡的,很温和,“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人物我们也见过不少。除了那些被朝廷流放过来的流放犯,来这里的每一个人背后都有自己的故事。毒不侵不医人,是他守了几十年的规则及习惯,轻易不会打破。他不贪财不慕名,这样的人是很难打动他的,无论如何纠缠也是无济于事。”阿娴咬唇,眼尾微红,“我还没丧气呢你就先丧气了?很难打动不是一定不能打动,你不是向来脑子聪明么?快动脑子想想怎么样能把他给逮来,你出办法我出力,夫妻同心其利断金!”霍子珩唇畔笑意更柔和,抬手替妻子将颊边碎发顺到耳后,“不管长寿短命,人最终的归途都是一捧黄土。阿娴,我更想与你安安静静过活。此生能得你相伴一程,已足矣。只是摊上我这么个病秧子,委屈你了。”“什么委屈不委屈?我一点也不委屈!”阿娴挺直身板梗着脖子,片刻后扎进男人怀里紧紧抱着他,“霍子珩,跟你在一块我从未后悔过!只这样过日子,我也觉得很快活!”她是个大字勉强识几个的女土匪,自幼在土匪窝长大,除了会烧几个能下口的菜,就只懂舞枪弄棒,性子不好,粗鲁粗俗,长得也不好看,连说话都不懂说软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