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冷静的小疯子,为了脱险制胜,不惜自伤八百。白奎心脏再次被什么东西撞击,这次撞得极狠。“哈哈哈哈!”他笑,笑声愉悦,纵身过去将勉强支撑站立的小姑娘扶住。西陵三公主凤临,原来不是个蠢良小白兔啊。那股埋在骨子里的狠及疯,真他娘勾人。“笑什么?我可没让你救。”凤临捂着胸下伤口,强忍疼痛哼道。“挺飒。”男子笑,随即提了嗓音下令,“水手掌舵!二队降舱!三队四队,鱼雷、水箭投射!”“是!”应和声冲破黑暗。仅一瞬,形势便陡然转变。随着爆破声频起,围在四周的灯光开始一片一片熄灭,放肆猖狂的笑声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厉声咒骂及惨叫。最后仅剩几艘最外围的小渔船,在鱼雷水箭袭杀中逃之夭夭。厮杀结束,海上风雨也到了尾声,汹涌海面复归平静。风雨落幕后,天穹又现晴朗,阳光透过云层落下,在海面碎一层金光。货船重新起航,驶离那方血色。凤临被男人半扶半拎带回了舱房,船上随行的大夫过来看过伤势后,留下一些药膏及药包就退下了。“船上没有婢女,你自己包扎一下。”白奎抱臂靠在窄小舱门,高大身影几乎将整个房门堵住,背着光的脸看不出表情。凤临凭感觉对上他的眼,“我要包扎伤口,你不回避吗?”男人转了个身背对她,反手将房门拉上,“有哪里不妥就唤一声,等你包扎好我再走。”明明房门已经关上了,男人在外面根本看不到自己,凤临却莫名觉得,他的存在感丝毫没有降低。包扎那处伤口需要将上衣解下,便是隔了一道门,知道他就在门外,她还是觉得不甚自在。为了缓解那股不自在,她没话找话闲聊,“怪不得你敢命船在海岛旁边停靠,原来手里是有足够依仗的,竟然备了鱼雷跟水箭……白大哥,水箭是什么东西?跟弓箭一样?”男子低沉嗓音从外传来,淡淡的,“差不多,跟弓箭异曲同工,但是在水里威力最大。”“你怎么弄来的?”“跟一只白孔雀定制的,走这条路吃这行饭,稍有不慎就会送命,自然需准备周全。”“白孔雀?”“我的老对手,认识多久就明里暗里斗了多久。”白奎靠在门板上微微闭眼,百晓风那个狗东西,没少在水箭上趁火打劫,坑了他不菲的钱财。身后门开,白奎依旧站得稳当,回头后望了一眼,“包扎好了就歇着,我还有事要处理——”小姑娘揪住他衣摆将他拖进房中,摁在床边坐下,“脱衣服,你肩膀的伤包一下。”他坐着,她站着。他抬眸自下而上,男人独有的强势压迫,让本就狭窄的舱房顿时更显憋闷,“小伤。”“你不是说不会救我吗?”凤临桃花眼黑亮,笑吟吟凝着他,两手将他衣襟拉开,露出两侧锁骨下方血淋淋的洞穿伤口。啪啪两团黑乎乎药膏拍上去,布条七绕八绕,将男人肩膀绑得紧紧的,怪模怪样。白奎没动,任由小姑娘玩似的包扎,凝着她的眼睛黑得不见底。她贴得太近,清雅幽香肆无忌惮往他鼻腔里钻,不管不顾。“货船一个半月后抵中土海岸,到时你便走。”他道。凤临抿唇,“哼。”“哼是何意?”“不用你赶,我自己走,没心没肺的老男人!”“你再说一次?”“老男人!”他钳住她手腕猛地下拉,四目相对,鼻尖相触。他薄唇开启,嗓调轻而危险,“再说一次?”番外:白奎vs凤临(全文完)回到中土恰是二月。境内多处运河上冻,从舶来带回的货物走陆路分发到各个合作伙伴手里,另有一部分铺至白家旗下门店。白家境内货仓接连几天的忙碌,白奎这个家主也没能闲着。这日从货仓那边回来已经天将入夜,四周亮起华灯。下榻的客栈大堂里食客们饮酒吃饭大声闲聊,甚是热闹。白奎在大堂一角饭桌看到了托腮静坐的小姑娘,乍见他,小姑娘立刻笑吟吟冲他招手。她面前摆了一桌子菜未动,显然在等他回来一块用饭。白奎停顿片刻,大步朝那方走去,坐下后拿起筷子大快朵颐。“怎么没走?”他以为回到中土,她很快会离开,兴许哪天他出去再回来,她便已无踪影。凤临笑道,“就算要走,也要当面跟你说一声再走。这段时间跟着白大哥开了不少眼界,一路上吃喝都算你的,蒙你诸多照顾,所有人情凤临谨记在心。”“人情不用记,记账就好。”白奎淡笑。船上那日过后他们之间就生出了种微妙,面对面时总有些难以言说的不自在。像这样彼此笑吟吟说话,破天荒。他知道,她在告别了。“那些琐碎账白大哥帮忙算一算,回头来西陵找我讨债吧。”凤临抿唇,玩笑般,盈盈桃花目凝着对面低头大口吃饭的男人,“你会来吗?”白奎放下筷子,将嘴里东西咽下后,抬眸,“你希望我来吗?”四目相对,一时间谁都没再继续说话。视线于半空纠缠,心头被什么东西细细密密拉扯,不疼,但闷得慌。“我明日一早就启程回西陵,白大哥白日里事忙,我就不跟白大哥道别了。”回到楼上客房,关上房门前,凤临弯着桃花眼道了句。白奎应了声嗯。两人睡房相邻,一前一后进了自己房间,房门关上后,二人皆在门后静站了许久。数月时间,漠北王闻人靖一跃成为北襄摄政王,辅佐幼帝处理朝政,开始把握政权。趁此机会不仅朝堂独大,更是坐稳了漠北王府第一席位,连亲爹在他面前都得低头,再不受桎梏。付出的代价是,许出王府妃位。以西陵帝后对女儿的宠爱,断不会再将闻人靖当成最优女婿人选。凤临回到西陵,不会再有被逼亲的困扰。这场旅途仅仅是一场旅途,两个云泥之别的人短暂相伴了一程。旅途结束,道个别,各自就该回到自己的天地。一个皇室贵女,一个草莽商贾,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交集。二月春仍寒。夜半,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一墙之隔二人听着滴答滴答雨声,独夜难眠。翌日白奎还是去送了凤临。细雨绵绵,地面被雨水浸润成深色,码头人来人往,显得脏且乱。女子一袭束腰紫衣站在船头,与码头上负手而立的昂藏男子相望。雨丝细密,温柔落在发上、脸上,侵入点点凉。一人眼底暗潮涌动,一人视线渐渐朦胧。起航号角吹响,客船缓缓离岸。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远。白奎没动,唇角扯了个淡淡的笑,他们之间本就不该有交集,如今不过是回到正轨。人生便是如此,不管活成什么样,总有遗憾。他闭了闭眼,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女子声音突地飘入耳中,拨他心弦,“白奎!”他回眸,一只美丽的紫蝶从船头纵身,飞到他面前,双眸盈盈,“我是西陵三公主,要是碰了我,可能会被我父皇母后追杀,可能会被我姐姐教训,从今以后不能行差踏错不能有别的女人不能对不起我——你有胆量要我吗?”白奎定定凝着眼前娇颜,唇畔笑意一点点扩大,朝她伸出手,“你敢回来,我就敢要。”女子毫不迟疑将柔荑放入他宽厚掌心。两手交握,坚定不移。(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