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佛林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也是为了保住远在墨脱的妻子白玛,因此选择了被灭口,而张起灵则是被当成圣婴,被放置在一个被鲜血浇筑的青铜高台之上。
我愈发好奇为何大喇嘛会知道张家的事情,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后淡淡地说道:“上一任大喇嘛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董余尘,你也可以叫他,张余尘。”
张起灵后来所经历的事情就和张海客所说的差不了多少了,再后来大喇嘛所讲述的,就是张起灵来西藏的真正原因,也是我来到这茫茫雪山之中寻找他的脚步的原因。
……
又是一年冬季,墨脱又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外桃源。
翻新过后吉拉寺有着鲜艳的颜色,就像雪山上的“隆达”一样,一条不明显的分界线把雪山变成两个不同的世界,在一片纯净的天地之间勾勒出了别样的色彩。
年轻的小喇嘛莫吉正坐在石磨边烤火,他搓着手,警惕地看着不远处坐在台阶上的一个怪人。
这个怪人并不是藏民,他只是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墨脱,然后便一直在这里徘徊,久久不愿离去。
小喇嘛曾经与他交谈过,但是那个人似乎并不太愿意说话,每次他回答小喇嘛时都会用极其平静的声音说出两个字:白玛。
小喇嘛并不了解其中含义,因为吉拉寺中没有女性的喇嘛,按照他的想法来看,这个怪人应该去山下碰碰运气,而不是在大雪封山的时候孤身一人爬到吉拉寺来。
墨脱的夜晚气温骤降,小喇嘛拿出一床棉被送给那个怪人,对方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说出了第一句比较完整的话。
“谢谢,还有我想知道丹措喇嘛现在在不在庙里。”
丹措喇嘛是吉拉寺资历最老的几位喇嘛之一,小喇嘛很惊讶,因为看对方的样子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如果是贵客的话他无疑已经是怠慢了对方,于是他连忙去找这位喇嘛。
过了一会儿,寺庙的门被推开了,穿着一身灰黄色的僧袍的丹措喇嘛慢慢地走了出来。
“贵客从哪里来?”
“从山下来。”
“贵客所要找的是……”
“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她叫白玛……”
于是这个怪人就进入了吉拉寺内。
上师接待了他,他们二人在房间里交谈了多久莫吉已经不太清楚了,他只知道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上师的房间还亮着暖黄色的光。
也就是从那天起,小喇嘛莫吉知道了那个怪人的名字。
张起灵。
从别的喇嘛口中,小喇嘛知道了一些过去的事情,可是那些零碎的文字怎么拼也拼不成一副完整的景象,他只知道张起灵并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的,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在等待他的到来。
在一个明媚的下午,上师带着张起灵来到院子里,这里放置着一块黑色的喜马拉雅山石,而这块石头,在这一天被赋予了一种全新的意义。上师要让张起灵去雕刻这块巨石,其他的细节都已经模糊,但是上师对张起灵说的话却蕴含了一些别的东西,这让小喇嘛记忆犹新。
“这块石头最终的形象,就是你心中所想的东西。”
张起灵需要知道自己是谁,他也需要去理解“想”的含义。
上师留下了一副凿子和锤子,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小喇嘛站在不远处,看着有些许手足无措的张起灵,不知为什么,心里替他担忧了起来。
整整过去一周的时间,在张起灵的雕刻之下,院子里的巨石仍旧是一副奇形怪状的样子,小喇嘛一有时间就来看他,看着他默不作声地挥动着手中的锤子,他已经有些急切,但是对于自己要雕刻的东西,他的心中仍旧一片空白。
屋子里很暖和,即使是在这样严寒的天气,这里仍旧能让人心情平稳地醒来,丝毫没有寒冷过夜的疲惫。
小喇嘛知道张起灵的功课还没做完,他看着他仍旧一早就出门,然后来到院子里的那块石头面前,毫无目的地敲打着。
小喇嘛觉得奇怪,如果说其他人生来就拥有我想做什么,我要想什么这样纯粹的欲望和动机,那么张起灵则是天生就缺失这两样东西。他似乎天生就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如果你不去找他聊天,他就可以一个人呆坐一整天,就如同师兄们经常提起的墨脱的邮差,如果无法把东西送到主人的手上,他们会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因为邮差有着要把信件送到目的地的想法。但是张起灵则不一样,他就像是一尊佛,如果世间没有需要他的地方,那么他就会一直待在原地,甚至连思考的欲望都没有。
但是上师说张起灵不是佛。
先有了思想,再抛去杂念,这才是佛,而生来就没有欲望的,是石头。
上师让张起灵雕刻的石头,其实是他名为自己的心。
张起灵需要找到自己的“想”,上师让他每天都去雕刻那块石头,是为了激发他作为人的一些基础的行为,他脑海里所“想”的东西,最终会被映照在那块石头上。
春去冬来,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院子里的那块石头变得越来越小,但是却仍旧是毫无规则的模样。
因此张起灵仍旧不能去见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在寺庙里的时间,比张起灵还要长很多很多,据说是几位喇嘛从藏海花海下的冰层之中挖掘出来的,女人并不是陷落在其中被困死,而是被葬在那个冰封的墓穴之中的。
南迦巴瓦山的那个背阴的山坑之中,有一片藏海花田,那里的冰层之下,有很多的黑影,据说是曾经吐蕃国遗留的陵墓,只有这个寺庙中较为年长的喇嘛,才有资格知道那个地方的存在,他今年刚满16岁,就在他生日当天被告知了这个秘密,但他一次也没有去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