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
白老爷一震,提起“崔家”两个字,他的目光立即模糊起来,脑海里的记忆被拉得很长很长,瞬间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风潮进入尾声的年代。
那时候,他刚开始选择捞偏门。
其实当年白老爷在上海帮万青山做局,拯救了即将倾覆的万家之后,他婉拒了做万青山的“军师”的邀请,然后坐上了开往京城的火车,因为他知道,万青山不会允许他这样的一个能人,不为他所用,若是他还继续留在上海,肯定会被万青山下黑手。
而京城,那边人文气息很重,是个好地方,他一直以来,都想去那边看看。
那时候,他刚从上海来到京城,生活了大半年,每天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因为刚开始选择捞偏,经验不足,而且人手不够,所以他搞了好几个局,都出了这样那样的差错,成功率极低,好在死里逃生,踉踉跄跄坚持了大半年,竟然没有被抓进去蹲牢子。
后来他遇到了崔守义,状况才有所好转。
这个崔守仪,便是崔家的家主。
当时崔守仪邀请他去做一件事,那就是去算计京城的一个死对头,牛家的牛云生。
崔守仪还向白老爷承诺,只要将此事办妥,就愿意给他洗白,而且愿意托关系,将他弄进京城的大学做教授,让他继续教书育人。
白老爷记得崔守仪当时信誓旦旦说:“白先生,只要您替我做成了这件事,那整个京城的大学,除了清华北大之外,其余的大学您可以随便选择!无论您看中哪一所,我都能把你塞进去,让您成为那所大学名正言顺的大学教授!”
“您是心理学专业毕业,现在国家太缺乏像您这样的人才了,而且您还是名牌大学毕业,又做过大学教授,我很容易就能帮您洗白。”
白老爷答应了帮崔家做事,最后把牛家搞得鸡犬不宁,分崩离析,牛云生的两个儿子,接连被送进了监狱,牛云生因此而气得卧床不起,得了重病,没过多久,就断气死了。
但是,当崔守仪信守承诺,答应把白老爷弄进大学里面去做教授的时候,白老爷却拒绝了。
“呵呵,我如今是一个死骗子,又怎么可能还又资格去教育那些年轻人?”
“若我真的成了大学教授,冠冕堂皇地站在讲台上对学生们大谈什么仁义道德,那真是这个国家的悲哀,也是我自己的悲哀。”
崔守仪对白老爷这样的选择很是不解,他说道:
“这个世界一直都挺悲哀的,以前所有人都成了疯子,就胡先生、钱先生和您这样的,有知识、有文化、有远大抱负的人,是清醒的,可都没好下场。”
白老爷听了这话,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最后却化作一声叹息,看向崔守仪,说道:
“至少,现在一切都开始进入正轨了,不是吗?”
崔守仪却说:“可您却已经偏离了轨道,而我有能耐帮你拉回正轨。”
又劝道:
“白先生,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您落得如今这个境地,并非您个人的过错,而是时也运也,您根本不必自责,难不成您不想成为一个好人?”
白老爷目光变得复杂,怅然若失,随即却是惨淡一笑:
“呵,好人?”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好人坏人,孔子也杀人,孟子也杀人,释迦摩尼杀人,长清道长也杀人,耶稣也杀人。杀一人为罪,屠万人为雄。用刀子杀人是犯法,用思想杀人是信仰。我们都是蝼蚁,都在艰难地活着而已。”
崔守仪极力劝说:“那您就不想活得舒服一点?”
白老爷说不出话来了。
他沉默了许久,反思自己的过往。
其实在上海那会儿,他完全可以选择和周景深一样,在困难之时坚持自我,就算是捡垃圾,喝下水道的污水,也不要动摇自己的信念,若是那样的话,或许现在他就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一切了。
只可惜,他动摇了,他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其实所谓善良,所谓道德,所谓正义,都只不过是一个选择。
就比如见到老奶奶过马路,你选择扶还是不扶;就比如见到别人掉在地上的钱,你捡了选择归还失主还是不归还。
人生就是由无数个选择组成,只要选择错一个,今后的人生轨迹,就会往另外一个方向偏移。
想要倒回去,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崔守仪见白老爷沉默不语,便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