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紧她的大掌,出乎她想像的大,轻轻一握,便包容了她整只手,一如全面包容她的他般,而此时微俯着身子的他,在她的眼中也变得好不高大,像座可倚靠的山,不变地在她身畔守候。“我不想说话。”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后,她别过脸,不想让已经够烦乱的心情因他而变得更加复杂。“我会安静的陪着你。”他也已经习惯了,照旧地走在她身后两步之处。她不禁因此而停下脚步。“为什么?”他大抵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喜欢一个人,愿为她做任何事,这需要理由吗?”“我不懂。”她就是无法理解他的无怨无悔,对她来说,那根本是种痴心的盲目。“你想懂吗?”他想了一会,定看着她的背影,沉声地问。“我——”他出声阻止她,“别回头,让我说完。”听着他那异于以往,再认真不过的嗓音,夜色有些心慌,在来不及逃开时,他似伽锁般的话语,已将她困在原地。“自七年前见过你后,这些年来,我一直思念着你的侧脸,日里夜里,所想的皆是你。我想你,无时无刻的想,因此想念你,那已是一种习惯,一种只要我还活着就无法戒除的瘾。”来得措手不及的剖白,令她胸坎里那颗原本轻柔而缓慢跳着的心,在浓得化不开的情意里,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她像是不经意打开了个藏在暗地里不愿见光的箱子,开箱后,就再也搁挡不住里头关锁已久,渴盼能够浴沐在阳光下的情意。“我常在想,你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又那般日夜不分、筋疲力竭的在练刀?在你成为帝国第一武将后,我则开始在想,你的负担重不重?会不会累?努力了那么多年后,你是否已得到你想要的了?”他瞬也不瞬地瞧着她的背影,喃声将无法对人倾诉的心情烙在她的背影后。“这些年来,我多么盼望能再见你一面,可我明白,我俩若是相见,那只会在帝国与天宫开战的情况下,我不愿我俩将会是在战场上相见。因此我也和你娘一样,想见你,却不能见你。”记忆里早已斑驳的颜色,在他一言一句里,在时光的川水里逆流而上,将那些她早已遗失的过去一一带回她的眼前,她忍不住紧屏住气息,在他的揣测里,回想着以往的他与自己,他那带点落寞与寂寥的语音,像柄大锤,重重地捶打在她的心版上,在掩不住的刺痛中,所留下的,是他毫无保留的担心,她从不知道,当她努力想在帝国里往上爬时,有个人,关心的不是她的功与名,而是她自己。站在他前头动也不动的夜色,很是后悔问了他这个问题,想逃,却无处可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他的真心捧至她的面前。在她知道,曾有个人,是如何以想念着她过着日子时,她的喉际因此而紧缩着,那些明明就只是由思念所组成的话语,在入了她的耳后,并不像根轻飘的鹅毛般落下,而是像无数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大石般,令她没有勇气去面对他话里那掩藏不住的深情。他低下头,自嘲地说着,“我知道,在你眼中,我或许不过是个敌人,只是个刀下败将,以及一个让你感到厌烦的男人,可你不知,只要能在你身边一日,就足以抵过七年的等待与相思,因为只要能看你一眼,我就能再继续思念你七年。”夜色无言地悄悄转过身,看着此时不脸红也不笑的他!像个陌生人似的,一副似再也难以负荷如此重担的模样,抚着胸口站在原地,筋疲力竭地掏挖出心底最深处的感情,再毫无保留,赤裸裸地虔心奉上给她,这般看着眼前的他,她分不清自己带给他的,究竟是痛苦还是快乐,她不知在他的生命遭她占据这么多年后,若是将她自他的生命里剔除,他还能剩下些什么?或许恐将什么都没有。而最让她感到不忍的是,那一日,当她前去迎战他时,持剑与她相向的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战场上的她?当她毫不留情,狠狠地以刀划过他的身子时,他又在想些什么?他不因此而感到心碎吗?为什么他还要在她被放逐时找上她?低首直视着地面的风破晓,缓缓告诉她答案。“我常在想,是不是每个爱上你的人,都和我一样,因你而在心头留下了最美丽的回忆?是不是每个曾见过你的人,也都和我一样,从此世界都失去了颜色?”夜色怔怔地沉陷在他的话里,像个被流沙拉住两脚的人,怎么也无法动弹,先前的疑惑与不忍,全都遭他这句话给掩盖而过,独独留下了为她倾心的痕迹,她深喘了口气,某种因他而感到鼻酸的感觉,怎么也挥之不去,她甚至不敢站在原地凝视着他,或是一瞥他的双眼,去瞧瞧这个因她而遍体鳞伤的男人。“你……后悔过吗?”她别开眼,困难地把话挤出口。缓缓抬起头的风破晓,走至她的面前,两手捧起她的脸庞。“若你也懂得什么是思念,你将会知道,我一直都活在你给我的梦里面。”“梦?”在他那令人感到灼热的目光下,她有些想闪躲,但他却不肯让。“你是我所有的美梦。”他沙哑地说着。在那一刻,夜色忘了该怎么呼吸,亦无法将目光离开他的身上,心绪大乱的她,怔看着他的脸庞,在那上头,她没有找到半分后悔,或是抽身而退的念头,她无意识地抬起一掌,在指尖轻触到他的脸庞时,发觉自己在做什么的她才想抽回来,他立即紧紧握住,自他掌心传来的温暖与心跳,如莲控制不住的荒原野火般,开始在她心头……蔓延。※※※“会不会……太大了点?”仰着头的风破晓,边看着眼前的山寨边问身边人的意见。“我是这么想。”两眼再次滑过这座规模庞大的山寨,夜色是满同意他的意见。双双收回目光后,他俩看了彼此一眼,发觉在他们眼中,皆有着同样无奈的眸光。在走了几日的山路后,他们不过是想找个地方借宿,然而在这处山头上,唯一能看到的建筑,就是这座看似夸张的山寨,没得选的他们,才来到寨门前敲敲门,里头以为是肥羊自动送上门的山贼们,随即亮刀亮枪地开门打算洗劫他们,就在夜色一露脸后,马上就让情势来个大逆转,一如以往,山寨里的人全都因她逃命而去跑个精光,他们想拦都拦不住。只是想借宿一晚而己,他们要座这么大的山寨干嘛?身为祸首的夜色,感慨地摸摸自己的脸庞,不禁觉得光靠她这张脸,她就可以在迷陀域里横行无阻……唉,她已经快变成一个吃住都不必付钱的土匪了,这些人是存心破坏她的名声吗?冷意伴随着暮色来袭,风破晓推着她进门去避避寒风,在走进不知可容纳多少人的宽广大厅后,他自一旁找来两盏灯后将它们点然,再将其一交给她。“你歇歇,我去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掌着灯的夜色,独自站在空旷的大厅里,看着掌灯离去的风破晓,身影渐渐消失在另一端的黑暗里。沉稳的足音,一声声地回响在空无一人的山寨中,聆听着他愈走愈远的足音,她觉得那像战场上的鼓声,每一下每一声,都会令人的心头感到震颤。她一手抚着胸口,很难遗忘那日他曾对她说过的那些话。那些他的真心。她是知道自己的长相不差,但因她的个性、身分,很少有人喜欢她,在中土里,唯一一个曾大剌剌表示看上她的人,就是孔雀,但孔雀生性本就轻佻,说出口的话时常令人分辨不出是真是假,加上她也不欣赏那类的男人,所以多年来她只把他的爱慕当成常态而没当成一回事,她更知道的是,孔雀也与破浪一般,对于武艺有着某种程度的执着与狂热,遇到武艺胜他一筹的人,他就像发现了新玩具似的,非得胜过那人不可,因此他们虽年年都行,孔雀年年皆不曾放过水,反倒是一年比一年强,或许对孔雀来说,胜她与爱她是两回事,而她之所以能够吸引孔雀,一开始就只是因为她的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