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望向窗外,外头正下着秋雨,玉兰树的大叶子尖儿一滴滴落着透明水滴,淅淅沥沥滴滴答答。锦月眼中不觉一冷:“时至而今,我与他,还有什么好说……”
但看这东宫的姬妾成群,她作为一个女人,已经对他不再报任何希望;而他说过会好好保护小黎,可是却让小黎被他的妃子弄成这样,作为一个母亲,也对他失望透顶。
弘凌。这两个字,就像一柄模样精美、刀刃锋利的剑,从五年前就一直在她心上割着口子,而今这一天天一夜夜过去,情爱也罢、期望也罢、失望伤心也罢,都已经割碎了,成灰了。
青枫本想再问,可见锦月望着窗外的雨滴,眼中一片冷漠的平静,仿佛所有的热情都一并燃尽了,眼中只有冷漠,冷静。看来阿姐对太子的感情,是真走到尽头了,青枫心道。
不过,他又有些奇怪,二姐自小依赖大姐,怎会突然如此冷漠……难不成,真发生了什么吗?
姐弟俩单独做了一会儿,锦月便拿了披风。
“阿姐你去哪儿?”
锦月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团子,唇角冷冷笑了笑:“去找个孩子。”
……
太子唆使太子妃毒害六皇子弘实,这事儿在朝中掀起惊涛骇浪,众臣子纷纷上奏弹劾弘凌、弹劾金高卓,现在东宫和金家处于风口浪尖。
然而,一个孩子,却让这一切都扭转了。
这孩子正是弘实的庶女青澄,她招供,说亲眼看见母亲杨曼云将东宫的婢女投放的苦杏仁换成了甜杏仁,弘实并没有吃下。
刑部的人和新上任的东卫尉冯廉一起查处了六皇子宫,果然在海棠花下土中刨出了一小包苦杏仁儿,正是太子妃金素棉令人下的,一共二十二颗,并不能将人毒死。
案情真相大白,太子妃欲借弘实这把刀争宠萧锦月,却被弘实识破,将计就计欲除去太子兄长。皇帝气得病倒,却也命人将案子压下来,家丑不可外扬,弘实此举阴险,实在皇家丢脸,只是暗中下令将他软禁,剥去了手头的权力。而太子妃金素棉虽未有心杀害弘实,却也是伤害皇子意图争宠,判削
去太子妃之位。
金高卓也削去将军头衔,也从二品将军,贬做五品左中郎将。
今日是金素棉在延尉监牢中呆的最后一日,明天就押回东宫冷殿中,终生禁足。
乌云压压,延尉监的黑砖监牢,牢门黑洞洞,像个能吞噬人的黑洞。
监牢前,锦月回想被关在这死牢中的日子,至今还浑身发冷,不觉紧攥着披风,摸到披风缎子光滑的缎面才和缓了些。
“姑娘当心脚下,牢里黑,别摔了。您可是李大人亲自吩咐了让小的接送的贵客,摔了小的担待不起啊。”狱卒格外客气。
李汤亲自吩咐狱卒带她来见金素棉,是以狱卒很客气。
刚走进阴暗狭长的走道,立时两旁牢房里伸出两排脏兮兮、枯瘦的手。“大人冤枉啊,我没杀人啊……”“冤枉啊……”
喊冤声如声浪,在狭窄的空间里一波波涌来,光线昏暗,牢中的犯人如同阴曹地府里哭喊的鬼影,朝门口投射在过道上的光亮伸手渴望。
“别吵!喊什么!”狱卒抡起大铁棍呵斥,打在手臂粗的木牢柱子上,“砰砰”震响。
立刻那些鬼魅影子伴着呜咽声缩回了手臂。
金素棉在最里面的监牢,她身上的蓝缎子华裙满是脏污,头发也散乱不堪,雪面脏兮兮,安安静静地抱着膝盖缩在墙角,听闻牢门脚步声,才抬头来。
她目光,在触及锦月瞬间涌起烫人的恨意。
“是你!”她冷声。
锦月亦冷冷回金素棉:“是我。”
金素棉冷笑了声,掩不住满眼哀凉:“你来找我做什么?看我落到多么凄惨的地步,嘲笑吗?”经过这些日子的关押,金素棉似乎反而冷静了下来,看清楚了自己和周遭的形势。之前总是日夜担忧她这赝品,会被锦月这个原主所取代,如热锅上的蚂蚁,失了分寸,之前对付映玉的那套冷处理也并不
管用了,因为这个女人比那个昭训厉害太多。
锦月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或许真只是来看看金素棉到底落到什么地步。
“怎么,怕自己有一天也落到这样的地步是吗?哈哈哈……”金素棉大笑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她的脂粉早已在脸上擦得乱七八糟,很是狼狈。
锦月凝眉,心中竟然隐隐一虚,突然很不想再看金素棉满身狼狈的模样一眼。金素棉这样子,和潘如梦被弘凌下令关押思过殿的时候,太像了,都是这样的狼狈、疯狂。这狼狈的处境,仿佛是一个魔咒,会在后宫每个女人身上应验,不论先前多高贵、多妖娆迷人,终有一日会落到
这个下场。
“站住!”金素棉忽然从角落奔过来,紧紧掐住牢门,美目大瞪:“萧锦月,你以为打败了我,就能将我取而代之,永远和太子双宿双栖吗?哈哈哈。”
金素棉从前端庄温婉的脸,有些苍凉的疯狂,笑得双眼泪水横流:“有一个秘密,我永远不会告诉你!只有我,才最了解太子殿下。”
关于太子每月必须暗暗喝那药的秘密,萧锦月永远不会知道!
锦月回身:“你就不恨弘凌吗?她这般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