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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第1页）

皇后忙着给糖耳朵擦眼泪，一面应道，&ldo;额涅说得没错儿，素以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还有我管教着。我统理后宫，绝不能让她做出什么有违礼法的事来，请阿玛放心。您瞧我们爷的样儿，我看着也觉得可怜。求阿玛发慈悲，成全了他们吧！&rdo;

太上皇看了皇后一眼，&ldo;你也忒贤德了，爷们儿不好，老婆占一半儿错处。他这会儿把持不住自己，你还替她说话？&rdo;

皇后尴尬的瞧瞧太后，&ldo;额涅，我的难处您知道。&rdo;

皇太后点点头，&ldo;是，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你也别急，太上皇一时转不过弯来，过会子想明白就好了。&rdo;

糖耳朵在底下适时吟诵，&ldo;田登作郡，自讳其名，触者必怒，吏卒多被榜笞，于是举州皆谓灯为火。阿玛是太上皇，和那个郡守一样的喜好么？二哥哥喜欢那宫女儿，阿玛要让那宫女做尼姑，不就是bi着二哥哥换个名目把她藏起吗？&rdo;

太上皇被她说得讪讪的，&ldo;你这鬼东西倒会活学活用，阿玛下的旨是随便能够违逆的？&rdo;

糖耳朵摇头，&ldo;阿玛没听说过&lso;qg难自禁&rso;么？要是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世上就没那么多痴男怨女了。&rdo;

太上皇目瞪口呆，果然好，虎父无犬女。这么点大就知道那么多，真不错！他对她奶妈子说，&ldo;把你主子抱出去吧，上回的忠字写得不好，让他们伺候着再练练。&rdo;

就那么顺利把那个话痨打发走了，太上皇背着手临窗看，下半晌了，变了天，瞧着y沉沉的。园子里是他穿着龙袍跪地不起的儿子。其实真正触怒他的是他说不做皇帝那一句，二十九岁的人了，脾气还是那么冲。他要是这会儿不做皇帝，今天下台，明天就会被人算计得尸骨全无。哪个从御座上走下来的人能安然活着？塔喇家那群急红了眼的láng能放过他才怪！再转回头想想，他们在畅chun园呆着，皇帝终归放不开手脚。就像今天的事，那么一大帮子人来告皇帝的状，来弹劾皇帝，古往今来有几个为君者受过这样的羞ru？他心里也疼，东齐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他极尽所能的扶植，可有他在，反而成了对他最大的阻碍。

&ldo;不知长亭在云南好不好。&rdo;他看见窗台上有一小撮细细的尘土，拿手指捻了捻，指腹之间一片沙沙的触感。

皇太后吩咐人请皇后到观莲所歇息，屋里只剩他们夫妻，她挪步过去，从背后圈住他的腰，&ldo;澜舟，我一直想去云南瞧瞧，京城呆腻了，咱们往南逛逛去吧！上回庄亲王说他置了好大一片宅子，咱们过去也有地方住。到那儿再添几个丫头，听说云南的衣裳都露一截子腰，你看了一定喜欢。&rdo;

太上皇笑起来，&ldo;胡说，自打我从了你，早就改邪归正了。&rdo;转过身来拥她，抱在怀里慢慢的摇，&ldo;我也是儿孙满堂的人了，再没有那心xg儿了。那四年你怨我，挂怀到现在我知道。我心里想你，可是用尽了办法你都不肯原谅我，我实在是有些自bào自弃了……罢了，陈年往事不提了，现在有儿有女，还想那些做什么！你说要往云南去，那咱们明儿就动身。弘巽让他留在京里办差，带出去早晚养成个纨绔。糖耳朵还小，不能撇下。叫她奶妈子收拾收拾，轻车简从的，缺什么路上再添。&rdo;

皇太后有点惊讶，&ldo;我说了好几回你都不答应，今儿怎么……&rdo;

太上皇朝外看，喃喃着，&ldo;以前是放不下心，现在东齐能够独当一面了，我继续留在京畿反倒成了他的负累，叫那些反他的人有处可叫板么？还是走吧，走得远远的，他才能做个杀伐决断的帝王。我在，始终制约他。万事都要上畅chun园请示下，就像他说的，这皇帝做着有什么意思！&rdo;

太后嗯了声，&ldo;我先前只当你恋栈，现在看来，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rdo;

太上皇长长叹息，&ldo;东齐可怜，养母和亲妈死得都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长大，受了委屈没处能诉说。&rdo;

&ldo;既然知道他的苦处，就不要再为难他了。人生苦短，有个知冷知热的多不容易啊！&rdo;太后看他态度有了松动，忙转身知会荣寿，&ldo;眼看要下雨，快请万岁爷进来。就说太上皇不追究了，他的私事儿也不cha手了，叫他放宽心吧！&rdo;

荣寿先还蔫头耷脑模样，听太后这么一说，欢快的嗳了声，纵起来就往外跑。青石板上已经有些湿了，他跑得快，下了台阶便跪下来，膝头子在地上挫出去老远，一下子滑到皇帝跟前，笑道，&ldo;主子业障过了，太后好歹劝动了太上皇，这会子叫主子起来了。&rdo;

素以心头一松，上来搀他，边问他，&ldo;怎么样？您长远不跪，这半天受不住吧？&rdo;

他斜她一眼，&ldo;腿上功夫好值当你得意？以后膝盖硬气点儿，再也用不着逮谁跟谁跪了。&rdo;一头说一头进了楼里，上前扫袖打千儿给太上皇行礼，&ldo;儿子谢阿玛不罚之恩。&rdo;

太上皇略点了点头，比个手势把人都遣了出去。看皇帝披领的紫貂上积了细小的水珠，抬手替他掸了掸，&ldo;朕和太后做了个决定，明儿一早带着糖耳朵出京，到云南找你三叔去。&rdo;

皇帝吃了一惊，脸上辣辣烧起来，垂首道，&ldo;是儿子不孝，叫阿玛失望了。&rdo;

&ldo;不是。&rdo;太上皇悠着步子慢慢的踱，&ldo;这事儿老早就在朕心里，前阵子不走，还是舍不下你。朕算是撂了挑子，中途的把社稷jiāo到你手上，按说是朕的不称职。初初是怕你肩负不起来，这么大个家国，上手不容易。有朕在，你往前闯，万一有什么不顺遂，朕也好帮你善后。可到了今天外戚来闹，朕才看清了，你长成了一代令主，再也不用朕替你吊着心了。&rdo;

皇帝嗓子里一哽，扪心自问，以往对皇父的确有种说不出的忌惮，暗里也怨他把江山jiāo给他，嘴上说不理朝政，做不到全然置身事外。自己这皇帝做得十分窝囊，带着qg绪执政，处理朝中大小适宜，钱粮织造，水利税赋，没有一样不是兢兢业业。不光为社稷，更多是证明给皇父看。天家父子不相亲，他敬爱父亲，但是总觉隔了一层，怎么也走不近。现在听他要远行，他应该松口气，应该高兴的，谁知心里却生出眷恋来。原来皇父像他的主心骨，现在要把骨头抽走，便让他闷心的痛起来。

&ldo;到云南路途忒远，天儿又冷，阿玛还是再计较计较吧！&rdo;皇帝亦步亦趋道，&ldo;儿子办差，也有遇着难题没法子解的时候。有阿玛在，儿子知道有根定海神针在肚子里撑着，真就什么都不担忧。您如今要走，疏散筋骨是好事儿，儿子原不该劝您。可云南离京十万八千里，我朝里事儿又撂不开手，不能亲自护送阿玛过去，叫我怎么舍得下，又怎么放心呢！&rdo;

太上皇回头一笑，&ldo;知道你一片孝心，你瞧瞧我，还未到知天命，哪里一点像老头子？你好好执掌乾坤，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至于塔喇氏的处置，《尧典》里说过，克明俊德，以亲九族。当然这是下头本分时候的说法，究竟是严惩还是宽宏，全由你自己掂量。&rdo;

皇帝躬身道是，&ldo;儿子也一直在想，容我思量思量再作定夺吧！&rdo;

太上皇并不把外家的这番闹腾当回事，最后怎么处理，决定权在皇帝手里。他提个醒儿，无非是尽到了一点意思。这帮外戚厉害过了头，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这种气焰到底不能助涨。天子自有天子不可触犯的威仪，他们心里对他不恭，这样的姓氏再要发展，想是不能够了。

&ldo;哦，弘巽封了亲王，眼下年纪也不算小了。我们过云南，他还是留下来学办差的好。他那副二流子脾气，你们兄弟友爱，多费些心调理他。&rdo;太上皇一一嘱咐着，&ldo;还有那个叫素以的丫头，太后好话说了一车，于我看来还是有顾忌。你要晋她，既然两qg相悦也是人之常qg。只有一点你要记住，再得意儿，再深爱，全都留在内闱。朝堂上的事不带进后宫，这是祖制。我和皇太后这样轰轰烈烈过，最后还是杀了硕塞的父亲。她为这个四年没有理我，我知道她恨，但是我不后悔。&lso;为君者黑厚、清白，缺一不可。若遇黑时君亦黑，胸怀天下，行长远之计，大黑也白。&rso;这句话是至理名言，做皇帝和普通人终究不一样，你可记着了？&rdo;

皇帝作揖，&ldo;儿子谨遵皇阿玛教诲，帝范帝要必当谨记在心，不敢有半丝松懈。&rdo;

太上皇颔首，回过头来看皇帝，气宇轩昂，颇有人君之风。在他肩上拍了一下，&ldo;好儿子，甩开膀子gān吧！只不要太劳累，劳则生怨，这话是你皇太太常叮嘱我的。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轮到我来叮嘱你了。&rdo;

皇帝心头涩然，除了应承也不知说什么好。太上皇脸上很松散，一副卸了大担子的模样，反剪着两手，夷然迈出门槛。天上细雨霏霏，李玉贵撑伞上来，被他挥手叫退了。和太后两个手挽着手，慢慢朝远处堤岸上去了。

至此他才算真正掌管了天下，皇帝站在宽绰的殿堂里，有欢喜也有失落。仿佛几十年的父子缘分一下子被剪断了似的，他的身边再没有亲人能依仗，成了立在塔尖的孤家寡人。

还好有素以！他看见她垂手进来，眼珠子骨碌碌一扫周围，没人。叫声万岁爷，他似笑非笑看着她。她憋了股劲儿冲过来，朝上一纵，像只葫芦一样挂在了他身上。他被她撞得一趔趄，紧紧抱住她说，&ldo;好乖乖，咱们守得云开了。&rdo;

她直抽气儿，&ldo;我太高兴了，您能这么护着我，真叫我没想到。&rdo;

&ldo;你没想到的事儿多着呢！今儿不回宫，就歇在畅chun园里。明早太上皇和太后要上云南去，我好送他们出城。&rdo;皇帝笑得百花齐放，&ldo;你千万挑时候回趟家，一则安抚你爹妈，二则见见你玛法。&rdo;

素以愕然，&ldo;我玛法不是在乌兰木通吗？&rdo;

皇帝摸了摸鼻子，&ldo;朝廷在糙原上设连营了，那片地划进了皇庄，你玛法只好进京来了。往后你可以不用惦记上乌兰木通了，你瞧你玛法都不在那儿，你去了不也没处投奔吗？还是在京里吧，跟着我，我给你吃香的喝辣的。&rdo;

素以惘惘的，她的梦就这么破灭了，老家都叫他连锅端了，看来只有在四九城混日子了。她心里明白，这是他留人使的手段。这阵子折腾得厉害，真辛苦他了。经过这么多磨难，是不是该有个好结局？如果要在一起，注定她得放弃一些东西。乌兰木通没了，那东坡素rou呢？她还在苦苦挣扎，&ldo;我的rou铺总得开吧，别荒废了这么好的店名。&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