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变成了支撑他继续生活的甜味剂,而他早已习惯。他以为an能活得长长久久,也以为自己能守护对方直到生命的尽头。但更加绝望的事情总是不期而至,让人怀疑生活的苦难没有底线。an的手腕移动到沈戎的掌心,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拜托了。”“我做不到……”沈戎攥着他的手腕,迟迟不肯下压。an虚弱到只能用气音,道:“要让我……求你吗?”“不。”沈戎的拇指滑到追踪器的位置,渐渐用力按住,皮肤形成了一个褶皱,说道:“你不用去疗养院,不用去……你会去一个没有杂音的地方,那里很安静……”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轻唤着那个久违的名字:“别害怕……悠瓷,别害怕,等着我,我很快来。”“这么多年,承蒙您的照顾,感激不尽。”an的两鬓逐渐显露出几根细小的血管,延伸到眼角时,眼球出现了无数小颗粒,像钢化玻璃碎裂一般,蒙上了一层灰膜,an用最后一口气,靠近沈戎,凑近在他耳边,动了动嘴唇:“少爷,请别伤心。”沈戎的瞳孔一缩,紧紧搂着an,大张着嘴,却叫不出来,喊不出来。原来极致的痛苦,是连眼泪都掉不下来。痛苦在an的脸上逐渐退去,先是枪声听不到了,悲惨的喊声也没有了,雨滴落下的声音、风吹过的声音、甚至远在几公里之外孩童叽叽喳喳的声音都消失了。最后的最后,an已听不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沈戎每个关节都在颤抖,每条神经都散发着剧痛,他最爱的人,就在他的怀里慢慢变得冰冷,变得僵硬。an没有认错人,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陆宗域。对啊,那个11岁就跟他同吃同住的人,怎么会认错。那个爱慕着小帮佣的少爷,虽然没有成为他的哨兵,小帮佣却把生命中最后一个请求委托于他,让他永远徘徊在无边无际的苦海中不能解脱。这都是,他应得的。只听“轰”地一声巨响,被大王乌贼的触角打落的导弹正中装甲车,车体发生了爆炸,两个轮胎飞了出去。贺安清被冲击波掀起,又撞击到桥上的栏杆,额头出了不少血,半边脸都是血红色的,他耳鸣不断,只能看见白熊跑过来,将沈戎从火海里拖了出来,而一旁的an已经没了生命迹象。丰东宁在车下对着敌方开火作掩护,没时间了,在这耽误一秒钟都得死。他揉掉了眼皮上的血迹,爬起来跑到白熊身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磁吸块贴到沈戎的后腰,对丰东宁喊道:“去桥边!”白熊拖着沈戎来到围栏处,贺安清推了他一把,也不知他还听不听得到:“跳!”扑通一声溅出许多水花,水面冒了几个泡之后,沈戎沉了下去。贺安清极力控制自己不要沉浸在失去an的悲痛中,他必须振作,不然还会有人死!“陆宗域在七点钟方向,那边只有三个人!”他拿起枪向那里瞄准,用弹夹里剩下的子弹干掉了一个突击军人。大王乌贼消失了,白熊调转方向奔去找陆宗域。同一时刻,在莲花街部队的阵营中,一辆黑色军车开到了队长的面前。车门打开,从上面走出来一个魁梧高大的男人。“郑将军!”队长和一众队员立刻站定行军礼。郑惑脸色阴沉,二话不说走向正在准备武器的狙击手面前,他拿过狙击枪,拧上瞄准镜,举到眼前。镜头精准找到了贺安清的身影,郑惑食指搭向扳机,准心正好落在了全是血的额头上。贺安清正在装弹,很是狼狈,很难与前一天晚上还穿着薄纱与他交欢的样子联系在一起。他眯起眼睛,手背青筋暴起,将子弹上膛,食指收紧。接着,枪头一转,丰东宁入镜,十字线正对他的心脏。郑惑毫不犹豫扣下扳机,子弹冲破了硝烟,在周遭形成气流,枪响还未听见,丰东宁向左一震,倒了下去。贺安清只见白熊突然炸成了精神碎片,一回头便看到丰东宁左胸晕开了大片血迹。“东宁!”他扔下枪,一个箭步抱住丰东宁,两人一起倒在地上。贺安清只觉得手上又热又湿,再一看已全是血,而且突突往外冒,按都按不住。“不要,东宁,不要!”贺安清从背包抖落出另一个磁吸块,贴在自己腰间,奋力抱着丰东宁的腰站起来,就这么拖到了桥边,那里被集装箱撞塌了,已经没有了围栏。“一号和二号狙击手已到位。”莲花街部队的队长向郑惑请示,“随时待命。”